【原文】
问曾静:你在湖南供内有“极好杀人,京城凛凛”等语。我皇上如天好生,自元年以来,凡矜恤民命之案,不可枚举。即今四月十一日以后,现有督抚及刑部拟定之案,如云南之黑夜杀人八十二岁老妇何氏一案;广东之殴伤服叔谢伯达一案;一江一 西之不知情奸妇刘氏一案;安庆之误伤兄命郭国正一案;浙一江一 之误伤妻命曹道生一案;山西之父为代首之劫盗查声闻一案。凡有一线可生者,皆令九卿详议,从宽减等。又逃纵之窃盗赵玉等一案,私铸钱文之张仙等一案。或以愚人未知定例,或情罪稍轻,俱从宽减。至同殴庶母一之 曹一案,以情罪尚轻,不忍处以极典,命确查定议。其廷臣所议,如定捕役治罪之例,符咒作奸之例,皆以未曾议及通行晓谕,及与以遵奉之期,敕部另行详议。此数日之内,成谳具在,可逐件与你详看。难道曾静未到之先,皇上预知你来,特为此详刑之事,以示宽大之恩么!这传说纷纷,“极好杀人”之说,确有何人枉杀?确于何年何月日滥杀一人?并传说何人?你须一一据实说来。
【译文】
问曾静:你在湖南时的供词里承认说过“极好杀人,整个京城都感到寒气逼人”的话。我皇上像天地一样,有好生之德,自元年以来,怜悯体恤民命的案件,不可枚举。就说今年四月十一日以后,督抚及刑部已经拟定的现有案件,如云南的黑夜杀人的八十二岁老妇何氏一案;广东的殴伤服叔谢伯达一案;一江一 西的不知情奸妇刘氏一案;山西的父为代首之劫盗查声闻一案;安庆的误伤兄命郭国正一案;浙一江一 的误伤妻命曹道生一案等等。凡有一线可生的希望,皇上都是又令九卿大臣详细再议,从宽减罪。又有逃纵的窃盗赵玉等人一案,私自造钱的张仙等人一案。有的因其愚鲁,不知道国家规定的条例,有的是因情节稍轻,一律从宽处理。至于共同殴打庶母的曹一案,因他的情节尚轻,不忍处以极刑,命臣下查定确实之后最后议定。根据廷臣所讨论决定的,例如规定捕役治罪之条例,利用符咒诈骗的处罪条例,都因为过去未曾向天下讲明,让有关部门另行详议。这几天以内,现成的文案材料具在,可以逐件给你详看。难道说你曾静没有到来之前,皇上预知你来,故意作假给你看的吗?这传说纷纷“极好杀人”之说,到底有哪个人被枉杀?何年、何月、何日滥杀过一人?传说杀了什么人?你必须一一据实说来。
【原文】
曾静供:弥天重犯始以不知人情世事,误听谣言,发狂作悖,而身陷极恶大罪。自事发到长沙,及今大半年,旁听市井传颂,历睹当世休嘉,乃知圣德渊深,光被四表,原无丝毫瑕类,久为普天所共仰。到京以来,无一时一刻不痛悔感泣,惶愧悚栗,不惟无面见人,抑且无地自容,加以皇恩屡颁,更觉受恩愈重,罪过愈深。古今来有这样圣天子抚绥万方,直及于禽一兽 不如之重罪者乎!复蒙谕旨下问,于本月十一日,大人仰承旨意,恭捧皇上御批九卿所奏民间重案,国典条例,弥天重犯跪伏阶前,敬读感服,不觉慌恐汗背。虽圣虑高深,不能仰测毫末,而一种体天好生之德,焦劳爱养之念,盎然见于御批之下,实足令人感泣无穷。
如云南所奏之黑夜杀人,以主谋造意,归于八十二岁之老妇,拟斩。复将其子何汪、何世逵、何永杰为同谋加功拟绞。盖妇人夫死,义当从子,何汪何故不谏止其母,而轻从八十余岁之老母以杀人,且开场下手打伤,何汪已有明供,似难更扯别人拟抵罪,而黑夜抱草烧一尸一,尤非八十余岁之妇人所能,今以何氏拟斩,复以三子拟绞,似伤民命太多。
又广东之殴伤服叔,此因争祭田,县断银田,两未一交一 清,谢日一习一 亦不合持棍至谢伯逵门首詈骂,与平昔越分无礼,强悍而殴尊属致死者,必竟不同。
又一江一 西之不知情奸妇,此通奸在前,谋杀在后,两事不相涉。光离居又已多年,刘氏夫妻之义未绝,且有子八岁,岂肯弃夫以从奸!律之所谓“奸夫自一杀其夫,奸妇虽不知情,绞而监候”者,此正就通奸时看,非若刘氏之别居有年,此时并无奸意萌发也。此三条圣虑通微,照及民隐,所以不肯依拟,而敕九卿议奏也。
【译文】
曾静供:弥天重犯开始不知人情世事,误听谣传,发狂作乱,使自身陷入罪大恶极之境地。自从小民的案发到长沙至今大半年之间,旁听市井传颂,历睹当世美好,才知道圣德渊深,光被四表,原没有一点过错,久为普天之下所敬仰。自从到京城以来,没有一时一刻不感到痛悔,不但觉得无脸见人,而且也感到无地自容。加上皇上一次又一次宽大处理,更觉得受恩愈重,罪过愈深。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圣明天子,不但抚慰万方,而且对一个禽一兽 不如的重罪之人,这样恩赦有加。现蒙谕旨下问,于本月十一日,大人曾仰承旨意,恭捧皇上亲手批示的九卿所奏民间的那些重要案件及国家条例,典章制度,让弥天重犯跪伏阶前,直接目睹敬阅,真是万分感服,惶恐汗背。虽说圣虑高深,不能仰测毫末,但是皇上的体天好生之德,操劳爱民之念,明明白白地见于御批之下,真是令人感慨,激动得让人流泪。
就说云南所奏的黑夜杀人一案,把主谋定为八十二岁的老妇判以死刑,又把她的儿子何汪、何世逵、何永杰也当作同谋判以绞刑。其原因是妇人的丈夫已死,按三纲五常之义,老妇应当听从儿子的,这样何汪为什么不谏阻他的母亲,而轻率地顺从他的八十余岁老母去杀人,而且当场下手打伤,何汪已有清楚的供词,好像难以再拉扯另人抵罪,然而黑夜抱草烧一尸一,尤其不可能是八十余岁老妇所干得了的。这个案件把何氏判以死刑,又把她的三个儿子处以绞刑,好像的确伤民命太多。又有广东的殴伤服叔一案,因为祭田引起争执,县衙已经断了银田,两未一交一 清,但是谢日一习一 也不该手持棍棒至谢伯逵门前大骂,这与平时那种越分无礼,恃强凌弱殴打长辈致死人命的情况不同。
又有一江一 西的不知情奸妇一案,通奸之事发生在前,谋杀之事发生在后,两者没有牵扯。况奸妇与其夫离居已有多年,刘氏夫妻的情义未绝,而且还有八岁的孩子,哪肯背弃丈夫而去从奸杀人。法律中有关于“奸夫自一杀其夫,奸妇虽不知情,绞而监候”的条文,这正按通奸来看,不因为刘氏别居多年,此时不可能萌发奸意。这三个案子,皇上考虑的真是细致,明察秋毫,着意关照民间的隐情,所以不肯依照原来的判决,而令九卿再行复议,尽量处理得当。
【原文】
又一江一 西之误伤兄命,此郭国正、郭国宾兄弟相好,素无嫌隙,因催丁钱小事,拂意生怨,且先是郭国宾以酒壶掷国正不中,而郭国正拾原壶反击郭国宾,以致殒命。初非立意杀兄,执凶向前殴击致死,是以改应斩监候。又曹道生之妻汪氏不循妇道,夫索茶不与,嗔责不受,反拾石还击,以头撞夫。道生气忿,乃用柴片连殴,以致殒命。此是汪氏自失三纲大义,非本无犯而道生有意欲杀,律当拟绞也。皇上从宽枷责完结,不惟使夫妇之义正,而钦恤之恩,益觉有加而无已矣。又查声闻虽盗首,实非本意行劫,乃误听李瞎子之言,志在焚毁契券,以图复占。此愚民无知,情有可原,所以一经伊父代首,圣心之念切,意许原例从宽免死,此皆一线可生,我皇上不忍置之死地也。
又如赵玉、田群、刘五以犯盗监禁逃纵,例当加倍治罪。圣虑谓此本系行窍愚人,未必知有逃纵加倍治罪之例,其所犯罪,仍照旧拟。且敕部颁饬天下衙门,将新例张示禁门,使犯罪囚人,入监即知。又私铸钱文,律斩立决。张仙等私铸,睿照分出张仙以造卖铜器为业,因禁止黄铜器皿,遂将所存之铜私铸钱文,其罪与公行私铸者有间,着改为应斩监候,秋后处决。是不惟钦恤民命到至处尽处,并分出小民犯科到公私之极处,所谓茧丝牛毛辨析一精一微,竟至如此。
【译文】又有一江一 西的误伤兄命一案,因郭国正、郭国宾兄弟相处很好,本来平时没有一点隔阂,只因为催要丁钱小事,发生了怨恨。开始是因郭国宾拿酒壶砸郭国正,没有打中,而郭国正拾起对方砸过来的酒壶反击郭国宾,以致殒命。最初并不是故意杀害其兄,一时上前反击致死,所以改为应斩监候。又如曹道生的妻子汪氏不循妇道一案,丈夫要茶喝,她不给端,丈夫责怪她,她不但不接受改正,反而用石头还击,并且用头撞她丈夫。曹道生气愤之下,用柴片连连殴打汪氏,以致殒命。这是汪氏自己有失三从四德,而导致的命案,并不是本来道生有意杀害,按法律判的是绞刑。皇上让从宽枷责结案,不但使天下夫妇义正,各循其道而且体察抚恤民情的恩德,真是太大了。
又有查声闻的盗窃一案,他虽为盗首,其实并不是有意去行劫,因误听了一个叫李瞎子的话,目的在于烧毁之文契证券,以图复占。这种情况是愚民无知所致,情有可原,所以一经他的父亲代为自首,皇上关怀百姓疾苦如圣心真是殷切,准许从宽处理,免去死刑。这些事例都说明了,百姓的案件中,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皇上都不忍心对其置之死地。
又如一些案件如赵玉、田群、刘五因犯盗窃罪而被监禁后又逃跑,按理当加倍治罪,圣上考虑他们是无知愚民,未必知道监禁后逃跑还要罪上加罪,所以仅仅按盗窃罪维护原判。并且把犯罪监禁后逃跑要加罪的条例明文颁发给天下衙门,公开张贴在监牢门口,使那些犯罪的囚徒,入监的时候就使他们知道这些规定。又有私铸钱文,律斩立决一案,张仙等人私铸钱币,由于他以前以造卖铜器为业,因公家禁止用黄铜器皿,所以就把他所存下的铜私自铸成了钱币,其罪与公家造钱部门私铸有些区别,所以也改为死缓,等到秋后处决。这不仅说明圣上钦恤民命到至处尽处,而且对小民犯罪与公家犯罪也区别得这样细致,这真如茧丝同牛毛混在一起,也能辨别出来一样,竟是细致入微到这样程度。
【原文】
又如曹同殴庶母,照律拟凌迟,似亦当罪。御批乃谓当孙氏挑唆曹霍柽,共殴狄氏之时,曹先不在旁,孙氏差使女小春唤至。曹听从父母一之 命,助殴狄氏,而狄氏至九日殒命,是曹虽行殴击,原无致死之心。曹著改应斩监候,秋后处决。盖因案呈有“孙氏差使女小春往唤曹”
句,从此一句,遂推原曲谅,恰当其情,恰合其事。我皇上神明照烛,无微不到,又至如此。又如周元伯与周见南比屋而居,因舂米争碓,彼此詈骂,而周见南遂为周元伯殴伤。部议应斩立决,而旨下九卿议奏,不忍遽尔依议。看来皇上抚育天下苍生,纯是以道,并无一点用法之迹。盖道无定体,随时随地,变易无常,非大圣人之智虑一精一微,明聪天纵者不能用;法虽从道出,然一落乎法,就拘泥执滞,不能活变了。所以先儒谓三代以道治世,后世以法把持天下。如后世贤君算汉文、景,然文、景得黄老之术,全是以法,故谓黄老清静,流于惨刻。如犯死者,依法即以死抵,并不肯留心于其中推原曲谅其致死犯罪之由,任天下事来,皆以成法成例断之,所以得以清静无为。岂若皇上仁心恳至,全副精神尽用在民身上,宵衣旰食,至劳至勤,有几多斟酌裁制,权度时中,大用在其中,卓然与尧舜、禹汤同归一致。
又如御批捕役治罪之例,符咒作奸之例,必须通行晓喻与以遵奉之期。凡有改定科条,俱宽其期限,悉令家喻户晓,如此而犹有不率教者,加以严惩,始为不枉。今法司更定律例,而不示以遵行之期,则彼无知之人,冒昧而犯重辟,是谓不教而杀,于心忍乎!看到此处,觉得一种念切生民之隐,此文王之视民如伤,更切更笃,惟恐民之无知,而自陷于法,这就是个天了。盖皇上宸宫,浑同天体,天之元气流行,直贯四时,故当秋肃,未尝不寓春生之机于其间,所以皇上用刑,亦有几多宽仁慈惠的苦心流贯于其中。故未事之先,既有许多善政善教,以移民恶而迁于善;万一偶入于刑,所以体恤而原谅之者,又无所不极其至。即今四月十一以后,数日之内,略举数端,莫非“肫肫其仁”之发。况前乎此者,不知几万千;所经纶裁制神运无方,常情不可得知者,又不知几万千。由是看来,皇上之好生德洽,施及薄海,固难以数计矣。
【译文】
又如曹同殴庶母一案,按照法律处以凌迟,也没有什么说的。皇上的批示中根据情况分析了孙氏挑唆曹霍柽,共同殴打狄氏之时,而曹起先并不在旁边,是孙氏指使使女小春去把曹叫过来的。曹听从父母一之 命,帮助欧打狄氏,致使狄氏伤势严重,到第九日就死了,此案中曹虽行殴打,但原本没有要把狄氏致死之心。因此把曹改为死缓。秋后处决。这个案呈中只因有“孙氏差使女小春往唤曹”一句,就引起了皇上的高度重视,马上推究原由,恰当定案,改判从轻。以此看来,我皇真是神明照烛,无微不到,用心良苦也只有这样了。
又如周元伯一案,周元伯与周见南是邻居,两家房屋紧邻,因为舂米争碓,两人互相谩骂起来,后又打起来,周见南遂被周元伯打伤。刑部议案判为应斩立决,而皇上下旨又让九卿再议,不忍因一次打架致伤而判为死刑。看来皇上抚育天下苍生,纯粹是以道德教化,并没有一点用法的迹象。大概“道”这个理十分玄妙、深奥。没有一定的形体,混然于天地之间,随时随地变化无常,不是大圣贤、大智慧之人是掌握不了,也不能运用灵活的。法律虽然依据道来制定,但是一落到具体法规,就有些死板,局限,不再灵活了。
所以先儒已经讲过,三代以道治世,而后来则以法把持天下了。如后世贤君要算是汉文帝、汉景帝,然而文、景得黄老之术,全是以法,所以说黄老清静,但法无惨刻。他们也没有把道用活,没有真正领会其精神,如果碰到犯死罪之人,依现成的法让他抵命,并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管其中有什么原因,都是按现成的死板条文、死板条例去断,就可以清静、无为、省事。哪有像当今皇上这样仁心恳切,全副精神、全副一精一力都用在百姓身上,日理万机、废寝忘食,凡事斟酌权衡,处处体谅下情,真是与古代圣君尧舜、禹汤没有两样。
再比如说御批捕役治罪之例,符咒作奸之例,事先没有告诉百姓的条文,百姓犯了这方面的罪,也给以宽宥,不予治罪,等颁布了条文规定,公布给百姓之后,再有犯者,才加以严惩,才不使百姓怨枉,决不忍心于不教而杀,不教而惩。看到这里,直觉得皇上那种爱护百姓之情。此文王对待百姓的心情更切更笃。唯恐百姓无知,而犯了法度遭受苦痛,这就是个天了。大概皇上的宫殿,如天体一样,大自然的元气周流四时,无所不包,即使当秋天处于肃杀寒冷季节时,也无不包含着、孕育着春天的生机,所以许多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有了许多善政善教,使许多人改恶从善,如果是万一犯了刑科,也仍然根据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查根追由,有的得到体恤,有的得到原谅,有的得到从轻发落。这真是仁至义尽了。就说近期从四月一日以来,短短几天,略举几例,没有一件不体现皇上的仁德,何况这以前呢,更不知有几千几万。还有那些常情不可得知者,又不知有几千几万。由此看来,皇上的好生之德,普及四海的仁政,确实是难以用数字来表示的。
【原文】
况皇上勤民之下,敬天之念,尤无一时少懈,一时放过。如御批衍圣公孔传铎之奏贺卿云本章,一江一 南学院李凤翥之奏贺瑞芝本章,一字未安,一义未当,亦所不受,皆不肯以臣工颂扬之词略过。而圣谕所颁,谓“朕之事天,亦犹臣之事君也。臣之视君也,以为九重之尊;而以人君视天,其相越之分,又不啻九重而已也。设以属员颂其上官,而称为‘上所崇奉’,或称为‘福与君齐’,彼为上官者,能安受而不战栗乎!今以‘效灵齐天’等语见诸奏章,其背理慢神,何以异是?”
细玩此段,虽皇上德隆心下,谦光自贲,其实理正义大,至一精一至当,至实至透,为自古圣君哲后所少到,自当永为万世之法程。况皇上敬德之至,心细之极,一字之讹落,皆为睿鉴所洞照。如李凤翥贺本内,讹“赉”字的“赍”字,总督示其倬题参蔡国骏本,案呈内有“勒索官兵饷银二三两”句,落“两”字,经历多少衙门对过,多少大臣用心看过而不及,到今皆为皇上摘出、指出。自古帝王一日万机,多听内阁分理,即所阅览臣工本章,亦只看贴黄,贴黄尚虑不能周,何暇及于案呈!况案呈已经许多官员查照不出,而能知之乎!即此不惟见皇上留心国政,至周至密,抚育苍生,至劳至苦,而且见圣学主敬之纯。盖所谓敬者,无一毫苟且,无一事轻忽,神聚到极处,心细到至处,无一不极其一精一,无一不尽其详而已矣。故帝尧称圣以钦德为先,孔圣修己以持敬为本,而《中庸》归宿学问到尽头处,亦曰“笃恭而天下平。”
今我皇上细密如此,正所谓“先圣后圣,同揆合符”者也。
【译文】
皇上不但勤于民事,而且敬天之念也没有一时一刻懈怠,没有一时一事放过。如御批衍圣公孔传铎之奏贺卿云本章,一江一 南学院李凤翥之奏贺瑞芝本章,都是一个字不准确,一个意思不确切,都不随便接受。而且都不肯有大臣的颂扬之词而忽略不问。如皇上在圣谕里批道“朕的事奉上天,就如臣下事君那样,臣把君看作九重之尊,而人君看待上天,也同样看作九重之尊。假如各级官员称颂他的上司,说成是‘上所崇奉’,或者称成是‘福与君齐’,那么那个上司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而不感到害怕吗?今在奏章中把皇上赞扬为‘效灵齐天’其不是违背理义、轻慢神灵‘陷朕于不义吗?’细细地体会这些话,真是非常实际而且也十分透彻,可以说是自古圣君贤后所达不到的见地,自然应该永远当作后世的法规程式。皇上敬仰道德到了极点,心细也到了极点,臣下呈上来的奏章,即使出现一字之误,也能发现并及时地指出来,例如李凤翥的贺本之内,误把“赉”写作“赍”字;总督高其倬题参蔡国骏本,案呈内有“勒索官兵银有在二三两”的句子,句子落掉“两”字,这已经经过了多少衙门校对过,多少大臣用心看过,也没有发现,结果皇上一看就指了出来。
自古以来,作帝王的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大多是听听内阁大臣的现成意见和结论,即使阅览一些臣下的奏章,也只是仅仅看看贴黄,有的时候恐怕连贴黄也顾及不到,哪有时间去细看案呈文件。况且案呈文件已经有许多官员层层把关都发现不了问题,一般情况下皇上怎么能够知道呢?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皇上留心国政,太周密太细致入微了。关心天下苍生,真是劳累,真是辛苦,同时也可以看到皇上的学问渊博一精一深,敬业负责。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一点马虎,一点轻视,都是聚一精一会神地处理问题,没有一件不尽到心思,没有一件不做得周详。所以帝尧称圣人是以钦佩德政为先,孔圣人修养自身是以坚持敬天为根本。而《中庸》一书的主旨也是笃恭而天下平”。今天我皇上处理政务如此地细致和周密,真可以说是先圣后圣,同揆合符”了,同过去的圣君没有两样了。
【原文】
弥天重犯山野庸鄙,毫无知识,岂能仰测天地之大!但今日蒙旨下问,直据所见而心悦诚服如此,其实皇上经纬大用,参赞弘谟,弥天重犯何人何物?从何得知?况从前僻处深山,全未识睹天日,即有意见,亦属蝼蚁度天,何处测其高深?所以谣言一入于耳,即信以为实。今承大人捧出本章,有说马廷锡讹传说:皇上因钦天监启奏,紫微星落在福建地方,为此特差大人赴闽,凡三岁以上,九岁以下男子,尽行诛灭。现有巴兰泰一同听见可据。若使弥天重犯当日听闻,一定以为实事而笔之于书矣,小民无知,大率多同,况弥天重犯尤处深山穷谷中,为小民无知中之无知者!必到今日,一路所听闻如此,所目见如此,身亲被皇恩如此,今日又亲目看见皇上用意于民如此,焦劳于治政如此,方实实信得皇上德同天地,明并日月。
从前在长沙,蒙三位大人屡将圣德宣传,心下虽亦信服,而犹未脱夫旧惑之深也,至今方拨云雾而睹青天,朗然日月之当心,自是知之明、见之切矣。但憾身陷法网,不能旋归故里,宣传皇上大德遍覆,如天如地;圣哲精明,如日如月;洪慈爱养,如父如母。使亲戚故旧,邻里乡一党一 以及沿途所过市井都邑,共传圣神文武,共庆有道天子,共歌太平盛世。且使山陬海,共愤共恶造言流谤者之奸,而憾不共食其肉而寝处其皮,未免死难瞑目,深痛无以报皇上之万一耳。
【译文】
弥天重犯是山野之间的庸俗卑鄙之辈,没有一点知识,怎么能仰测天地之大呢!但是今日既蒙旨下问,根据自己的一点所见就心悦诚服,其实皇上有经纬策略,远大规划,弥天重犯算什么人,怎么能够了解呢?况且从前僻处深山好像未曾见到天日一样,就是有点意见,也不过是像蝼蚁那样,揣度广大的天地,怎么能够知道他的高深呢?所以一听到谣传,就信以为真。
就比如说近来的一件事,承蒙大人捧出本章,上面讲到马廷锡讹传消息说:皇上因听信管天文的官员钦天监启奏,说紫微星落在东南福建那个地方,会有帝王出现,危及本朝,所以特派大人赴福建一带,把凡是三岁以上,九岁以下的男童,全部处死。现有巴兰泰一同听见可以为证。这个事,若让弥天重犯当时听到,一定以为是真事,并且写到书里去的。小民无知,大概都是差不多一样,况且弥天重犯尤其处于深山穷谷之中,可以说是无知小民中最无知的。不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一路上所见所闻,而且亲身受到皇帝的如此恩惠宽宥,并亲眼看到皇上对百姓这样悉心爱护,对政务这样操劳。才实实在在地信服皇上德同天地一样广大,同日月一样光明。从前在长沙时候,蒙三位大人多次对小民宣传皇上圣德,虽说也信服,但是还总有些疑惑,并不全信。到今天为止,才真正是拨开云雾见了青天,心里才豁然开朗,这一切都是这样地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但遗憾的是,自己陷入法网,不能回到老家,去宣传皇上如天地一样的恩德,像古代圣君那样的明哲,人的父母一样慈爱百姓,以便使亲戚故旧,邻里乡一党一 以及沿途所过之地,共庆圣神文武,共庆有道天子,共歌太平盛世。同时使山角海边,都痛恨和反对那些造谣诽谤的奸人,恨不得吃其肉,剥其皮。虽死难瞑目,即使如此,也痛感不能报答皇上恩德的万分之一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