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帝郁林王讳昭业,字元尚,小字法身,文惠太子长子也。 高帝爲相王,镇东府,时年五岁,一床一前一戏。高帝方令左右拔白 发,问之曰:“儿言我谁耶?”答曰:“太翁。”高帝笑谓左 右曰:“岂有爲人作曾祖而拔白发者乎。”即掷镜、镊。其后 问讯,高帝指示宾客曰:“我基于此四世矣。”及武帝即位, 封爲南郡王,时年十岁。
永明五年十一月戊子,冠于东宫崇正殿。其日小会,赐王 公以下帛各有差,给南郡王扶二人。
七年,有司奏给班剑二十人,鼓吹一部。高选友、学,礼 绝群王。十一年,给皁轮三望车。文惠太子薨,立南郡王爲皇 太孙,居东宫。
其年七月戊寅,武帝崩,皇太孙即帝位,大赦。
八月壬午,诏称遗诏,以护军将军武陵王晔爲卫将军,征 南大将军陈显达即本号,并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左仆射西昌 侯鸾爲尚书令,右仆射王晏爲左仆射,吏部尚书徐孝嗣爲右仆 射。癸未,加司徒竟陵王子良位太傅,增班剑三十人。蠲除三 调及衆逋在今年七月三十日以前者。省御府及无用池田邸冶, 减关市徵税。先是,每有蠲原之诏,多无事实,督责如故。是 时西昌侯鸾任知朝政,天下咸望风来苏,至此恩信两行,海内 莫不欣然。
九月辛酉,追尊文惠皇太子爲世宗文皇帝。
冬十月壬寅,尊皇太孙太妃爲皇太后,立皇后何氏。
十一月庚戌,魏人来聘。辛亥,立临汝公昭文爲新安王、 曲江公昭秀爲临海王,皇弟昭粲爲永嘉王。
隆昌元年春正月丁未,大赦,改元。加太傅竟陵王子良殊 礼。镇军将军西昌侯鸾即本号爲大将军,给鼓吹一部,亲兵五 百人。以领军鄱一陽一王锵爲尚书右仆射。诏百僚极陈得失。又诏 王公以下各举所知。辛亥,祀南郊,宥隆昌元年以来流人。戊 午,拜崇安陵。甲戌,使司徒参军刘瓒聘于魏。
二月辛卯,祀明堂。
夏四月辛巳,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陵王晔薨。戊子, 太傅竟陵王子良薨。丁酉,以骠骑将军庐陵王子卿爲卫将军, 尚书右仆射鄱一陽一王锵爲骠骑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
闰月丁卯,以镇军大将军西昌侯鸾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 五月甲戌朔,日有蚀之。
秋七月癸巳,皇太后令废帝爲郁林王。
帝少美容止,好隶书,武帝特所锺一爱一,敕皇孙手书不得妄 出以贵之。进退音吐,甚有令誉。生而爲竟陵文宣王所摄养, 常在袁妃间。竟陵王移住西州,帝亦随住焉。一性一甚辩慧,哀乐 过人。接对宾客,皆款曲周至。矫情饰诈,一陰一怀鄙慝。与左右 无赖群小二十许人共衣食,同卧起。妃何氏择其中美貌者,皆 与交一欢。密就富市人求钱,无敢不与。及竟陵王移西邸,帝独 住西州,每夜辄开后堂合,与诸不逞小人,至诸营署中一婬一宴。 凡诸小人,并逆加爵位,皆疏官名号于黄纸,使各囊盛以带之, 许南面之日,即便施行。又别作钥鈎,兼善效人书,每私出还, 辄扃钥,封题如故,故人无知者。师史仁祖、侍书胡天翼闻之, 相与谋曰:“若言之二宫,则其事未易,若于营署爲异人所殴 打,及犬物所伤,岂直罪止一身,亦当尽室及祸。年各已七十, 馀生宁足吝邪。”数日中,二人相系自一杀,二宫不知也。武帝 以暨一陽一县寒人给事中綦母珍之代仁祖,剡县寒人马澄代天翼。 文惠太子每禁其起居,节其用度。帝谓豫章王妃庾氏曰:“阿 婆,佛法言有福生帝王家,今见作天王,便是大罪,左右主帅, 动见拘执,不如市边屠酤富儿百倍。”
文惠太子自疾及薨,帝侍疾及居丧,哀容号毁,旁人见者, 莫不呜咽。裁还私室,即欢笑酣饮,备食甘滋。葬毕,立爲皇 太孙。问讯太妃,截壁爲合,于太妃房内往何氏间,每入辄弥 时不出。武帝往东宫,帝迎拜号恸,绝而复苏,武帝自下舆抱 持之,一宠一爱一日隆。又在西州令女巫杨氏祷祀,速求天位。及文 惠薨,谓由杨氏之力,倍加敬信,呼杨婆。宋氏以来,人间有 杨婆儿哥,盖此征也。武帝有疾,又令杨氏日夜祷祈,令宫车 早晏驾。时何妃在西州,武帝未崩数日,疾稍危,与何氏书, 纸中央作一大“喜”字,而作三十六小“喜”字绕之。侍武帝 疾,忧容惨戚,言发泪下。武帝每言及存亡,帝辄哽咽不自胜。 武帝以此谓爲必能负荷大业,谓曰:“五年中一委宰相,汝勿 厝意。五年以后,勿复委人。若自作无成,无所多恨。”临崩, 执帝手曰:“阿奴,若忆翁,当好作。”如此再而崩。大敛始 毕,乃悉呼武帝诸伎,备奏衆乐,诸伎虽畏威从事,莫不哽咽 流涕。 素好狗马,即位未逾旬,便毁武帝所起招婉殿,以材赐Yan 人徐龙驹,于其处爲马埒。驰骑坠马,面额并伤,称疾不出者 数日。多聚名鹰快犬,以粱肉奉之。及武帝梓宫下渚,帝于端 门内奉辞,轀輬车未出端门,便称疾还内。裁入合,即于内奏 胡伎,鞞铎之一声,震响内外。时司空王敬则问新除射声校尉萧 坦之曰:“便如此,不当匆匆邪?”坦之曰:“此政是内人哭 响彻耳。”自山陵之后,便于合内乘内人车问讯,往皇后所生 母宋氏间,因微服游走市里。又多往文帝崇安陵隧中,与群小 共作诸鄙亵掷涂赌跳、放鹰走狗杂狡狯。
帝既失道,朝事大小,皆决之西昌侯鸾,鸾有谏,多不见 从。极意赏赐左右,动至百数十万。每见钱曰:“我昔思汝一 个不得,今日得用汝未?”武帝聚钱上库五亿万,斋库亦出三 亿万,金银布帛不可称计。即位未期岁,所用已过半,皆赐与 诸不逞群小。取诸宝器以相击剖破碎之,以爲笑乐。及至废黜, 府库悉空。
其在内,常一裸一袒,着红紫锦绣新衣、锦帽、红縠褌,杂采 衵服。好斗鸡,密买鸡至数千价。武帝御物甘草杖,宫人寸断 用之。徐龙驹爲后合舍人,日夜在六宫房内。帝与文帝幸姬霍 氏一婬一通,改姓徐氏,龙驹劝长留宫内,声云度霍氏爲尼,以馀 人代之。皇后亦一婬一乱,斋合通夜洞一开,内外淆杂,无复分别。 中书舍人綦母珍之、朱隆之,直合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并爲之 羽翼。 西昌侯鸾屡谏不纳;既而尼媪外入,颇传异语,乃疑鸾有 异志。中书令何胤以皇后从叔见亲,使直殿省。常随后呼胤爲 三父。与胤谋诛鸾,令胤受事,胤不敢当,依违杜谏,乃止。 又谋出鸾于西州,中敕用事,不复关谘。鸾虑变,先使萧谌、 坦之等于省诛曹道刚、朱隆之等,率兵自尚书省入云龙门,戎 服加朱衣于上。比入门,三失履,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 显达、王广之、沈文季系进。帝在寿昌殿,一裸一身与霍氏相对, 闻外有变,使闭内殿诸房合,令Yan人登兴光楼望,还报云 : “见一人戎服,从数百人,急装,在西钟楼下。”须臾,萧谌领 兵先入宫,帝走向一爱一姬徐氏房,拔剑自刺不入,以帛缠颈,舆 接出延德殿。谌初入殿,宿卫将士皆执弓楯欲战,谌曰:“所 取自有人,卿等不须动。”宿卫信之。及帝出,各欲自奋,帝 竟无一言。出西弄,遇弑,年二十二。舁一尸一出徐龙驹宅,殡葬 以王礼。霍氏及广昌君宋并赐死,馀一党一亦见诛。
先是文惠太子立楼馆于锺山下,号曰“东田”,太子屡游 幸之,“东田”反语爲“颠童”也。武帝又于青溪立宫,号曰 “旧宫”,反之“穷厩”也。果以轻狷而至于穷。又武帝时有 小史姓皇名太子,武帝曰:“皇太子非名之谓”,于是移点于 外,易名爲犬子。处士何点曰:“太子者,天地之所悬,三才 之所系,今化而爲犬,不得立矣。”既而文惠太子薨,郁林、 海陵相继废黜,此其验也。永明中,百姓忽着破后帽,始自建 业,流于四远,贵贱翕然服之,此服祅也。帽自萧谌之家,其 流遂远,天意若曰:武穆、文昭皆当灭,而谌亦诛死之效焉。
废帝海陵恭王讳昭文,字季尚,文惠太子第二子也。永明 四年,封临汝公,郁林王即位,改封新安王。及郁林废,西昌 侯鸾奉帝纂统。
延兴元年秋七月丁酉,皇帝即位,大赦,改元,赐文武位 二等。以镇军大将军西昌侯鸾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录尚书事、都督、扬州刺史,加班剑爲三十人,封宣城郡公, 出镇东城。以尚书左仆射王晏爲尚书令,以丹一陽一尹徐孝嗣爲左 仆射,以领军将军沈文季爲右仆射,以车骑大将军陈显达爲司 空,以骠骑大将军鄱一陽一王锵爲司徒。命宣城公鸾甲仗百人入殿, 陈显达、王晏、徐孝嗣、萧谌各五十人入殿。
八月壬辰,魏人来聘。甲午,以前司空王敬则爲太尉。辛 丑,复置南蛮校尉官。甲辰,诏使者观省风俗。
九月癸未,诛新除司徒鄱一陽一王锵、中军大将军随王子隆。 遣平西将军王广之诛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于是江州刺史晋 安王子懋起兵,遣中护军王玄邈讨诛之。乙酉,又诛湘州刺史 南平王锐、郢州刺史晋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铿。丁亥, 以卫将军庐陵王子卿爲司徒,以抚军将军桂一陽一王铄爲中军将军、 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丁酉,加宣城公鸾黄钺,进授都督中外诸军事、太 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加殊礼,进爵爲王。戊戌,诛新除中 军将军桂一陽一王铄、抚军将军衡一陽一王钧、侍中秘书监江夏王锋、 镇军将军建安王子真、左将军巴陵王子伦。是时宣城王鸾辅政, 帝起居皆谘而后行。思食蒸鱼菜,太官令答无录公命,竟不与。 辛亥,皇太后令废帝爲海陵王,使宣城王入纂皇统。建武元年, 诏海陵王依汉东海王强故事,给虎贲、旄头、画轮车,设锺簴 宫县。十一月,称王有疾,数遣御师往视,乃殒之。给温明秘 器,敛以衮冕之服,大鸿胪监护丧事。葬给轀輬车,九旒大辂, 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依东海王强故事, 諡曰恭。
先是武帝立禅灵寺于都下,当世以爲壮观,天意若曰“禅 “者禅也,“灵”者神明之目也,武帝晏驾而鼎业倾移也 。永 明世,市里小儿以铁相击于地,谓之“斗凿”,“凿”之爲言 “族”也,至是宗室族灭矣。又武帝时以燕支爲朱衣,朝士皆 服之,及明帝以宗子入纂,此又夺朱之效也。时又多以生纱爲 帽,半其裙而析之,号曰“倚劝”。先是人间语好云“扰攘建 武”,至是朝士劝进,实爲匆遽,“倚劝”“扰攘”之言,于是 验矣。 高宗明皇帝讳鸾,字景栖,始安贞王道生之子也,小字玄 度。少孤,高帝抚育过诸子。宋泰豫元年,爲安吉令,有严能 之名。升明中,累迁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进号辅国将军。高 帝践阼,封西昌侯,位郢州刺史。永明元年,爲侍中,领骁骑 将军。王子侯旧乘缠帷车,帝独乘下帷,仪从如素士。公事混 挠,贩食人担火误烧牛鼻,豫章王以白武帝,帝笑焉。转爲散 骑常侍、左卫将军,清道而行。十年,累迁尚书左仆射,领右 卫将军。武帝遗诏爲侍中、尚书令,寻加镇军将军,给班剑二 十人。隆昌元年,即本号爲大将军,给鼓吹一部,亲兵五百人。 寻加中书监、开府仪同三司。
海陵王立,爲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加都督, 增班剑爲三十人,封宣城郡公,镇东府城,给兵五千人,钱二 百万,布千匹。九江事难,假黄钺,事宁,表送之。寻加黄钺、 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增班剑爲四十人, 给幢络三望车,前后部羽葆、鼓吹,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 拜不名,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封宣 城王。未拜,太后令废海陵王,以上入纂高帝爲第三子,群臣 三请,乃受命。
建武元年冬十月癸亥,皇帝即位,大赦,改元,文武赐位 二等。以太尉王敬则爲大司马,以司空陈显达爲太尉。乙丑, 诏断远近上礼。丁卯,诏“自今雕文篆刻,岁时光新,可悉停 省。藩牧守宰,或有荐献,事非任土,严加禁断”。
十一月壬申,日有蚀之。帝宿沐浴,不御内。其日,洁斋 蔬食,断朝务,屏人,单衣帢危坐,以至事毕。追尊始安贞王 爲景皇,妃江氏爲懿后,别立寝庙,号陵曰修安。封桂一陽一王铄 等诸王子皆爲列侯。凡诸王侯得罪者,诸子皆复属籍。又诏遣 大使观省四方。癸酉,革永明之制,依晋、宋旧典,太子以师 礼敬少傅。甲戌,进大司马寻一陽一公王敬则等十三人爵邑各有差。 省新林苑,先是百姓地者,悉以还主。废南蛮校尉官。己卯, 追崇妃刘氏爲敬皇后,号陵曰兴安。庚辰,立皇子宝义爲晋安 王,宝玄爲江夏王,宝源爲庐陵王,宝寅爲建安王,宝融爲随 郡王,宝攸爲南平王。甲申,断官长贡献及私饷遗。以安陆昭 王缅第二子宝晊袭封安陆王。丁亥,诏细作、中署、材官、车 府,凡诸工可悉开番假,递令休息。戊子,立皇子宝卷爲皇太 子,赐天下爲父后者爵一级。己丑,诏东宫肇建,远近或有庆 礼,可悉断之。永明中,御史中丞沈深表:百官年登七十者, 皆令致仕,并穷困私门。庚子,诏“自缙绅年及,可一遵永明 七年以前铨叙之科”。
十二月庚戌,宣德太仆刘朗之、游击将军刘璩之子,坐不 赡给兄子,致使随母他嫁,免官,禁锢终身,付之乡论。
是岁,魏孝文皇帝迁都洛一陽一。
二年春正月辛未,降都下系囚殊死以下。诏王公以下各举 所知,内外群僚各进忠言,无有所讳。魏攻豫、司、徐、梁四 州。壬申,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 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以拒魏。己卯,诏都下二县,有毁 发坟垄,随宜修理。乙未,魏军攻锺离,徐州刺史萧惠休破之。 丙申,加太尉陈显达使持节、都督西北道诸军事。丁酉,内外 纂严。 二月己未,司州刺史萧诞与衆军攻败魏军。诏雍、豫、司、 南兖、徐五州遭遇兵戎之家,悉停今年税调。丙寅,停青州麦 租。魏军自寿春退。
三月甲申,解严。
夏四月己亥朔,亲录三百里内狱讼,自外委州郡讯察,三 署徒隶,原遣有差。魏军围汉中,梁州刺史萧懿拒退之。
五月甲午,寝庙成,诏监作长帅赐位一等。
六月壬戌,诛领军萧谌、西一陽一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 王子贞。
秋九月己丑,改封南平王宝攸爲邵陵王,蜀郡王子文爲西 一陽一王,广汉王子峻爲衡一陽一王,临海王昭秀爲巴陵王,永嘉王昭 粲爲桂一陽一王。
冬十月癸卯,诏罢东田,毁兴光楼,并诏水衡量省御乘。 乙卯,纳皇太子妃褚氏,大赦,王公以下班赐各有差,断四方 上礼。 十二月丁酉,诏晋帝诸陵,悉皆修理,并增守卫。吴、晋 陵失稔之乡,蠲三调有差。
三年春正月丁卯,以一陰一平王杨炅子崇祖爲沙州刺史,封一陰一 平王。己巳,诏申明守长六周之制,事竟不行。乙酉,诏以去 岁魏攻缘边诸州郡,将士有临阵及病死者,并送还本土。
三月壬午,诏车府乘舆有金银校饰者,皆剔除之。
夏四月,魏军攻司州,栎城戍主魏僧瑉击破之。
冬闰十二月戊寅,皇太子冠,赐王公以下帛各有差,爲父 后者赐爵一级,断远近上礼。
四年春正月庚午,大赦。壬寅,诏“人産子者,蠲其父母 调役一年,又赐米十斛。新婚者,蠲夫役一年”。丙辰,诛尚 书令王晏。
二月以尚书左仆射徐孝嗣爲尚书令。
秋八月甲午,追尊景皇所生王氏爲恭太后。魏军攻沔北。
冬十月,又一逼一司、雍二州。甲戌,遣太子中庶子萧衍、右 军司马张稷御之。
十一月丙辰,以氐杨灵珍爲北秦刺史,封仇池公、武都王。 十二月丁丑,遣度支尚书崔慧景率衆救雍州。
永泰元年春正月癸未朔,大赦。中军大将军徐孝嗣即本号 开府仪同三司。沔北诸郡,爲魏所攻,相继亡败,新野太守刘 思忌随宜应接,食尽,煮土爲粥,而救兵不至,城被克,死之。 乙巳,遣太尉陈显达持节救雍州。丁未,诛河东王铉、临贺王 子岳、西一陽一王子文、衡一陽一王子峻、南康王子琳、永一陽一王子瑉、 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巴陵王昭秀、桂一陽一王昭粲。
二月癸丑,遣左卫将军萧惠休假节援寿一陽一。辛未,豫州刺 史裴叔业败魏军于淮北。
三月丙午,蠲雍州遇魏军之县租布。戊申,诏增仲尼祭秩。
上以疾患不瘳,望气者云宜改元,夏四月甲寅,大赦,改 元,文武赐位二等。己未,立武陵昭王子子坦爲衡一陽一王。丁丑, 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举兵反。
五月壬午,遣辅国将军刘山一陽一率军东讨。乙酉,斩敬则, 传首建邺,曲赦浙东吴、晋陵等七郡。
秋七月己酉,帝崩于正福殿,年四十七。遗诏:“徐孝嗣 可重申八命,中书监、本官悉如故。沈文季可尚书左仆射,常 侍、护军如故。江祏可右仆射,江祀可侍中,刘暄可卫尉卿。 军政大事委陈太尉。内外衆事无大小委徐孝嗣、遥光、坦之、 江祏;其大事与沈文季、江祀、刘暄参怀。心腹之任,可委刘 悛、萧惠休、崔慧景。”群臣上諡曰明皇帝,庙号高宗,葬兴 安陵。 帝明审有吏才,持法无所借。制御亲幸,臣下肃清。驱使 寒人,不得用四幅伞。大存俭约,罢武帝所起新林苑,以地还 百姓。废文惠太子所起东田,斥卖之。永明中,舆辇舟乘,悉 剔取金银,还主衣库,以牙角代之。尝用皁荚,讫,授馀泺与 左右,曰:“此犹堪明日用。”太官进御食,有裹蒸,帝十字 画之,曰:“可四片破之,馀充晚食。”而武帝掖庭中宫殿服 御,一无所改。其俭约如此。
一性一猜忌,亟行诛戮。通道术,用计数。每出行幸,先占利 害。简于出入,将南则诡言之西,将东则诡言之北,皆不以实, 竟不南郊。初有疾,无辍听览,群臣莫知。及疾笃,敕台省一爱一 署文簿求白鱼以爲药,外始知之。身衣绛衣,服饰皆赤,以爲 厌胜 。巫觋云“后湖水头经过宫内,致帝有疾”。帝乃自至太 官行水沟,左右啓“太官无此水则不立”。决意塞之,欲南引
淮流,会崩,事寝。
废帝东昏侯讳宝卷,字智藏,明帝第二子也。本名明贤, 明帝辅政后改焉。建武元年,立爲皇太子。
永泰元年七月己酉,明帝崩,太子即皇帝位。
八月庚申,镇北将军晋安王宝义进号征北大将军、开府仪 同三司。
冬十月己未,诏删省律科。癸亥,诏萧坦之、江祏更直殿 省,总监宿卫。辛未,诏刘暄、江祏更直延明殿省。
十一月戊子,立皇后褚氏。庚寅,尚书令徐孝嗣议:“王 侯贵人昏,连卺以真银杯,盖出近俗;又牢烛侈缋,亦亏曩制。 今除金银连锁,自馀新器,悉用埏陶,牢烛华侈,亦宜停之。” 奏可。 永元元年春正月戊寅朔,大赦,改元。辛卯,祀南郊。丁 酉,改封随王宝融爲南康王,安陆王宝晊爲湘东王,竟陵王昭 胄爲巴陵王。
二月,太尉陈显达败绩于马圈。 夏四月丙午朔,魏孝文皇帝崩。己巳,立皇子诵爲皇太子, 大赦,赐爲父后者爵一级。
五月癸亥,加抚军大将军始安王遥光开府仪同三司。
六月甲子,诏原雍州今年三调。
秋七月辛未,淮水变赤如血。丙戌,杀尚书右仆射江祏、 侍中江祀。地震自此至来岁,昼夜不止,小屋多坏。丁亥,都 下大水,死者甚衆。赐死者材器,并加振恤。
八月乙巳,蠲遇水资财漂荡者今年调税。又诏爲马圈战亡 将士举哀。丙辰,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据东府反。诏曲赦都下, 中外戒严,遣领军将军萧坦之致讨。戊午,斩遥光,传首。己 巳,以尚书令徐孝嗣爲司空,以领军萧坦之爲尚书左仆射。 闰月丙子,以江陵公宝览爲始安王。
九月甲辰,杀尚书左仆射萧坦之,右卫将军曹武。戊午, 杀领军将军刘暄。壬戌,以频杀大臣,大赦。
冬十月乙未,诛尚书令新除司空徐孝嗣、右仆射新除镇军 将军沈文季。庚子,以吴兴太守萧惠休爲尚书右仆射。辛丑, 以侍中王亮爲左仆射。
十一月丙辰,太尉、江州刺史陈显达举兵反于寻一陽一。乙丑, 加护军将军崔慧景平南将军,督衆军南讨。
十二月甲申,陈显达至都,宫城严警。乙酉,斩显达,传 其首。馀一党一尽平。
二年春正月庚午,诏讨豫州刺史裴叔业。
二月己丑,叔业病死,兄子植以寿春降魏。
三月乙卯,命平西将军崔慧景攻寿春。丙午,尚书右仆射 萧惠休卒。丁未,崔慧景于广陵反,举兵内向。壬子,命右卫 将军左兴盛督都下水步衆军御之。南徐州刺史江夏王宝玄以京 城纳慧景。乙卯,遣中领军王莹率衆军屯北篱门。壬戌,慧景 至,莹等败绩。甲子,慧景入建邺,台城内闭门拒守。豫州刺 史萧懿兴兵入援。己巳,以懿爲尚书右仆射。
夏四月癸酉,慧景弃衆走,斩之。诏曲赦都下及南徐、南 兖二州。乙亥,以新除尚书右仆射萧懿爲尚书令。丙子,以中 领军王莹爲尚书右仆射。
五月己酉,江夏王宝玄伏诛。壬子,赦。乙丑,曲赦都下 及南徐、兖二州。
六月庚寅,车驾于乐游苑内会,如三元,都下放女人观。
秋七月甲辰夜,宫内火,唯东合内明帝旧殿数区及太极以 南得存,馀皆荡尽。
冬十月己卯,杀尚书令萧懿。
十一月甲寅,西中郎长史萧颖胄起兵于荆州。
十二月,雍州刺史萧衍起兵于襄一陽一。
是岁,魏宣武皇帝景明元年。
三年春正月丙申朔,日有蚀之。帝与宫人于阅武堂元会, 皇后正位,Yan人行仪,帝戎服临视。丁酉,以骠骑大将军晋安 王宝义爲司徒,以新除抚军将军建安王宝寅爲车骑将军、开府 仪同三司。乙巳,长星见,竟天。辛亥,祀南郊,大赦,诏百 官陈谠言。
二月丙寅,干和殿西厢火。壬午,诏遣羽林兵征雍州,中 外纂严。始内横吹五部于殿内,昼夜奏之。壬戌,蚩尤旗见。 三月乙巳,南康王宝融即皇帝位于江陵。癸丑,遣平西将 军陈伯之西征。
六月,萧颖胄弟颖孚起兵庐陵。戊子,赦江州安成、庐陵 二郡。 秋七月癸巳,曲赦荆、雍二州。雍州刺史张欣泰、前南谯 太守王灵秀率石头文武奉建安王宝寅向台,至杜姥宅,宫门闭, 乃散走。丙辰,龙斗于建康淮,激水五里。
八月辛卯,以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屯新亭。
九月甲辰,萧衍至南豫州,辅国将军、监南豫州事申胄军 二万人于姑孰奔归。丙辰,李居士与衍军战于新亭,见败。
冬十月甲戌,王珍国又战败于朱雀航。戊寅,甯朔将军徐 元瑜以东府城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卫,屯东宫,寻亦降 衍,于是闭宫城门自守。
十二月丙寅,新除雍州刺史王珍国、侍中张稷率兵入殿杀 帝,时年十九。
帝在东宫,便好弄,不喜书学,明帝亦不以爲非,但勖以 家人之行,令太子求一日再入朝,发诏不许,使三日一朝。在 宫尝夜捕鼠达旦,以爲笑乐。明帝临崩,属后事,以隆昌爲戒, 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委任群小,诛诸宰臣,无不如意。 一性一讷涩少言,不与朝士接。欲速葬,恶灵在太极殿,徐孝嗣固 争,得踰月。每当哭,辄云喉痛。太中大夫羊阐入临,无发, 号恸俯仰,帻遂脱地,帝辍哭大笑,谓宦者王宝孙曰:“此谓 秃鶖啼来乎。”自江祏、始安王遥光等诛后,无所忌惮,日夜 于后堂戏马,鼓噪爲乐。合夕,便击金鼓吹角,令左右数百人 叫,杂以羌胡横吹诸伎。常以五更就卧,至晡乃起,王侯以下 节朔朝见,晡后方前,或际暗遣出。台阁案奏,月数十日乃报, 或不知所在。Yan竖以纸包裹鱼肉还家,并是五省黄案。二年元 会,食后方出,朝贺裁竟,便还殿西序寝,自巳至申,百僚陪 位,皆僵仆菜色。比起就会,匆遽而罢。
太子所生母黄贵嫔早亡,令潘妃母养之。拜潘氏爲贵妃, 乘卧舆,帝骑马从后,着织成裤褶,金薄帽,执七宝缚矟。又 有金银校具,锦绣诸帽数十种,各有名字。戎服急装缚裤,上 着绛衫,以爲常服,不变寒暑。陵冒雨雪,不避坑阱。驰骋渴 乏,辄下马解取腰边蠡器,酌水饮之,复上驰去。马乘具用锦 绣处,患爲雨所湿,织杂采珠爲覆蒙,备诸雕巧。教黄门五六 十人爲骑客,又选营署无赖小人善走者爲逐马鹰犬,左右数百 人,常以自随,奔走往来,略不暇息。置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 翳中帷帐及步障,皆袷以绿红锦,金银镂一弩一牙,毒瑁帖箭。每 出,辄与鹰犬队主徐令孙、媒翳队主俞灵韵齐马而走,左右争 逐之。又甚有筋力,牵弓至三斛五斗。能担幢,初学担幢,每 倾倒在幢杪者,必致踠伤。其后,白虎幢七丈五尺,齿上担之, 折齿不倦。担幢诸校具服饰,皆自制之,缀以金华玉镜衆宝。 舍人、主书及至左右主帅,并皆侍侧,逞诸变一态,曾无愧顔。 始欲骑马,未习其事,俞灵韵爲作木马,人在其中,行动进退, 随意所适,其后遂爲善骑。
陈显达平,渐出游走,不欲令人见之,驱斥百姓,唯置空 宅而已。是时率一月二十馀出,既往无定处,尉司常虑得罪, 东行驱西,南行驱北,应旦出,夜便驱逐,吏司奔驱,叫呼盈 路。打鼓蹋围,鼓声所闻,便应奔走,临时驱迫,衣不暇披, 乃至徒跣走出,犯禁者应手格杀。百姓无复作业,终日路隅。 从万春门由东宫以东至郊外,数十里,皆空家尽室。巷陌县幔 爲高障,置人防守,谓之“屏除”。高障之内,设部伍羽仪, 复有数部,皆奏鼓吹羌胡伎,鼓角横吹。夜反火光照天。每三 四更中,鼓声四出,幡戟横路,百姓喧走,士庶莫辨。或于市 肆左侧过亲幸家,环绕宛转,周遍都下,老小震惊,啼号塞道。 处处禁断,不知所过。疾患困笃者,悉扛移之。无人扛者,扶 匐道侧,吏司又加捶打,绝命者相系。从骑及左右因之入富家 取物,无不荡尽。工商莫不废业,樵苏由之路断。至于一乳一妇昏 姻之家,移産寄室,或舆病弃一尸一,不得殡葬。有弃病人于青溪 边者,吏惧爲监司所问,推置水中,泥覆其面,须臾便死,遂 失骸鼻。前魏兴太守王敬宾新死未敛,家人被驱,不得留视, 及家人还,鼠食两眼都尽。如此非一。又尝至沈公城,有一妇 人当産不去,帝入其家,问:“何独在?”答曰:“临産不得 去。”因剖腹看男一女。又长秋卿王儇病笃,不听停家,死于路 边。丹一陽一尹王志被驱急,狼狈步走,惟将二门生自随,藏朱雀 航南酒垆中,夜方得羽仪而归。喜游猎,不避危险。至蒋山定 林寺,一沙门病不能去,藏于草间,爲军人所得,应时杀之。 左右韩晖光曰:“老道人可念。”帝曰:“汝见獐鹿亦不射邪?” 仍百箭俱发。故贵人富室者,皆数处立宅,以爲避围之舍。每还 宫,常至三更,百姓然后得反。禁断又不即通,处处屯咽,或 泥涂灌注,或冰冻严结,老幼啼号,不可闻见。时人以其所围 处号爲“长围”。及建康城见围,亦名长围,识者以爲谶焉。
三年,殿内火,合夕便发,其时帝犹未还,宫内诸房合已 闭,内人不得出,外人又不敢辄开,比及开,死者相枕。领军 将军王莹率衆救火,太极殿得全。内外叫唤,声动天地。帝三 更中方还,先至东宫,虑有乱,不敢便入,参觇审无异,乃归。 其后出游,火又烧璿仪、曜灵等十余殿及柏寝,北至华林,西 至秘阁,三千馀间皆尽。左右赵鬼能读西京赋,云“柏梁既灾, 建章是营”。于是大起诸殿,芳乐、芳德、仙华、大兴、含德、 清曜、安寿等殿,又别爲潘妃起神仙、永寿、玉寿三殿,皆匝 饰以金璧。其玉寿中作飞仙帐,四面绣绮,窗间尽画神仙。又 作七贤,皆以美一女侍侧。凿金银爲书字,灵兽、神禽、风云、 华炬,爲之玩饰。椽桷之端,悉垂铃佩。江左旧物,有古玉律 数枚,悉裁以钿笛。庄严寺有玉九子铃,外国寺佛面有光相, 禅灵寺塔诸宝珥,皆剥取以施潘妃殿饰。一性一急暴,所作便欲速 成,造殿未施梁桷,便于地画之,唯须宏丽,不知一精一密。酷不 别画,但取绚曜而已,故诸匠赖此得不用情。又凿金爲莲华以 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涂壁皆以麝 香,锦幔珠帘,穷极绮丽。絷役工匠,自夜达晓,犹不副速, 乃剔取诸寺佛刹殿藻井、仙人、骑兽以充足之。武帝兴光楼上 施青漆,世人谓之“青一楼”,帝曰:“武帝不巧,何不纯用琉 璃。”潘氏服御,极选珍宝,主衣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人 间金银宝物,价皆数倍,虎珀钏一只,直百七十万。都下酒租, 皆折输金,以供杂用。犹不能足,下扬、南徐二州桥桁塘埭丁 计功爲直,敛取见钱,供太乐主衣杂费。由是所在塘渎,悉皆 隳废。又订出雄雉头、鹤氅、白鹭縗,百品千条,无复穷已。 亲幸小人,因缘爲一奸一,科一输十。又各就州县求爲人输,准取 见直,不爲输送。守宰惧威,口不得道,须物之处,以复重求。 如此相仍,前后不息,百姓困尽,号泣道路。少府太官,凡诸 市买,事皆急速,催求相系。吏司宾士,遇便虏夺,市廛离散, 商旅一靡一依。
又以阅武堂爲芳乐苑,穷奇极丽。当暑种树,朝种夕死, 死而复种,率无一生。于是徵求人家,望树便取,毁彻墙屋, 以移置之。大树合抱,亦皆移掘,插叶系华,取玩俄顷。划取 细草,来植阶庭,烈日之日,至便焦燥。纷纭往还,无复已极。 山石皆涂以采色,跨池水立紫阁诸楼,壁上画男一女私亵之像。 明帝时多聚金宝,至是金以爲泥,不足周用,令富室卖金,不 问多少,限以贱价,又不还直。张欣泰尝谓舍人裴长穆曰 : “宫殿何事顿尔!夫以秦之富,起一阿房而灭,今不及秦一郡, 而顿起数十阿房,其危殆矣。”答曰:“非不悦子之道,顾言 不用耳。”
潘妃放恣,威行远近。父宝庆与诸小辈逞一奸一毒,富人悉诬 爲罪,田宅赀财,莫不啓乞。或云寄附隐藏,复加收没,计一 家见陷,祸及亲邻。又虑后患,男口必杀。明帝之崩,竟不一 日蔬食,居处衣服,无改平常。潘妃生女,百日而亡,制斩衰 絰杖,衣悉粗布。群小来吊,盘旋地坐,举手受执蔬膳,积旬 不听音伎。左右直长Yan竖王宝孙诸人,共营肴羞,云爲天子解 菜。
又于苑中立店肆,模大市,日游市中,杂所货物,与宫人 Yan竖共爲裨贩。以潘妃爲市令,自爲市吏录事,将斗者就潘妃 罚之。帝小有得失,潘则与杖,乃敕虎贲威仪不得进大荆子, 合内不得进实中荻。虽畏潘氏,而窃与诸姊妹一婬一通。每游走, 潘氏乘小舆,宫人皆露褌,着绿丝屩,帝自戎服骑马从后。又 开渠立埭,躬自引船,埭上设店,坐而屠肉。于时百姓歌云: “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
又偏信蒋侯神,迎来入宫,昼夜祈祷。左右朱光尚诈云见 神,动辄谘啓,并云降福。始安之平,遂加位相国,末又号爲 “灵帝”,车服羽仪,一依王者。又曲信小祠,日有十数,师 巫魔媪,迎送纷纭。光尚辄托云神意。范云谓光尚曰:“君是 天子要人,当思百全计。”光尚曰:“至尊不可谏正,当托鬼 神以达意耳。”后东入乐游,人马忽惊,以问光尚,光尚曰: “向见先帝大瞋,不许数出。”帝大怒,拔刀与光向等寻觅, 既不见处,乃缚菰爲明帝形,北向斩之,县首苑门。
上自永元以后,魏每来伐,继以内难,扬、南徐二州人丁, 三人取两,以此爲率。远郡悉令上米准行,一人五十斛,输米 既毕,就役如故。又先是诸郡役人,多依人士爲附隶,谓之 “属名”。又东境役苦,百姓多注籍诈病,遣外医巫,在所检占 诸属名,并取病身。凡属名多不合役,止避小小假,并是役荫 之家。凡注病者,或已积年,皆摄充将役。又追责病者租布, 随其年岁多少。衔命之人,皆给货赂,随意纵舍。又横调徵求, 皆出百姓。
群小以陈显达下数日便败,崔慧景围城正得十日,及萧衍 师至,亦谓爲然。裹粮食、樵刍,凡所须物,爲百日备。帝谓 茹法珍曰:“须来至白门前,当一决。”及至近郊,乃聚兵爲 固守计,召王侯分置尚书都坐及殿省。尚书旧事,悉充纸铠。 使冠军将军王珍国领三万人据大桁,莫有斗志,遣王宝孙督战, 呼爲王伥子。宝孙切骂诸将帅,直合将军席豪发愤突阵死。豪, 骁将也,既毙,衆军于是土崩。军人从朱雀观上自投及赴淮水 死者无数。于是闭城自守,城内军事委王珍国。兖州刺史张稷 入卫,以稷爲副,实甲犹七万人。
帝着乌帽裤褶,备羽仪,登南掖门临望。又虚设铠马斋仗 千人,皆张弓拔白,出东掖门,称蒋王出荡。又受刀敕等教着 五音儿衣,登城望战。还与御刀左右及六宫于华光殿立军垒, 以金玉爲铠仗,亲自临阵,诈被创势,以板扛将去,以此厌胜。 又于阅武堂设牙门军顿,每夜严警。帝于殿内骑马,从凤庄门 入徽明门,马被银莲叶具装铠,杂羽孔翠寄生,逐马左右卫从, 昼眠夜起如平常。闻外鼓吹叫一声,被大红袍,登景一陽一楼望,一弩一 几中之。衆皆怠怨,不爲致力,募兵出战,至城门数十步,皆 坐甲而归。虑城外有伏兵,乃烧城傍诸府署,六门之内皆尽。 城中阁道、西掖门内,相聚爲市,贩死牛马肉。萧衍长围既立, 堑栅严固,然后出荡,屡战不捷。
帝尤惜金钱,不肯赏赐,茹法珍叩头请之,帝曰:“贼来 独取我邪,何爲就我求物?”后堂储数百具榜,啓爲城防,帝 曰:“拟作殿。”竟不与。城防巧手,而悉令作殿,昼夜不休。 又催御府细作三百人一精一仗,须围解以拟屏除。金银雕镂杂物, 倍急于常。法珍、虫儿又说帝曰:“大臣不留意,使围不解, 宜悉诛之。”珍国、张稷惧祸,乃谋应萧衍,以计告后合舍人 钱强。强许之,密令游荡主崔叔智夜开云龙门,稷及珍国勒兵 入殿,分军又从西上合入后宫,御刀丰勇之爲内应。是夜,帝 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女儿子,卧未熟,闻兵入,趋出北户,欲 还后宫。清曜合已闭,Yan人禁防黄泰平刀伤其膝,仆地,顾曰: “奴反邪!”直后张齐斩首,送萧衍。宣德太后令依汉海昏侯 故事,追封东昏侯。
和帝讳宝融,字智昭,明帝第八子也。建武元年,封随郡 王。永元元年,改封南康王,出爲西中郎将、荆州刺史,督七 州军事。
二年十一月甲寅,长史萧颖胄奉王举兵。其日太白及辰星 俱见西方。乙卯,教纂严。丙辰,以雍州刺史萧衍爲使持节、 都督前锋诸军事。戊午,衍表劝进。
十二月乙亥,群僚劝进,并不许。壬辰,骁骑将军夏侯亶 自建邺至江陵,称宣德太后令:“西中郎将南康王宜纂承皇 祚,光临亿兆,可且封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加黄钺,置僚 属。” 三年正月乙巳,王受命,大赦;唯梅虫儿、茹法珍等不在 例。是日,长星见,竟天。甲寅,建牙于城南。二月己巳,群 僚上尊号,立宗庙及南北郊。
中兴元年春三月乙巳,皇帝即位,大赦,改永元三年爲中 兴,文武赐位二等。是夜彗星竟天。以相国左长史萧颖胄爲尚 书令,加雍州刺史萧衍尚书左仆射、都督征讨诸军。以晋安王 宝义爲司空,庐陵王宝源爲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丙午, 有司奏封庶人宝卷爲零陵侯,诏不许。又奏爲涪陵王,诏可。 夏四月戊辰,诏凡东讨衆军及诸向义之衆,普复除五年。 秋七月丁巳,鲁山城主孙乐祖以城降。己未,郢城主薛元 嗣降。 八月丙子,平西将军陈伯之降。
九月己未,诏假黄钺萧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从事。 冬十一月壬寅,尚书令、镇军将军萧颖胄卒。
十二月丙寅,建康城平。己巳,宣德皇太后令,以征东大 将军萧衍爲大司马、录尚书、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建安 郡公,依晋武陵王遵承制故事。壬申,改封建安王宝寅爲鄱一陽一 王。癸酉,以司徒、扬州刺史晋安王宝义爲太尉,领司徒。乙 酉,以尚书右仆射王莹爲左仆射。
二年春正月戊戌,宣德皇太后临朝,入居内殿。壬寅,大 司马萧衍都督中外诸军事,加殊礼。己酉,以大司马长史王亮 爲守尚书令。甲寅,加大司马萧衍位相国,梁公,备九锡礼。
二月壬戌,诛湘东王宝晊。丙戌,进梁公萧衍爵爲王。
三月辛丑,鄱一陽一王宝寅奔魏。诛邵陵王宝攸、晋熙王宝嵩、 桂一陽一王宝贞。庚戌,车驾东归至姑孰。丙辰,逊位于梁。丁巳, 庐陵王宝源薨。
四月辛酉,禅诏至,皇太后逊居外宫。梁受命,奉帝爲巴 陵王,宫于姑孰。戊辰,巴陵王殂,年十五。追尊爲齐和帝, 葬恭安陵。
初,梁武帝欲以南海郡爲巴陵国邑而迁帝焉,以问范云, 云俛首未对。沈约曰:“今古殊事,魏武所云,‘不可慕虚名 而受实祸’。”梁武颔之。于是遣郑伯禽进以生金,帝曰 : “我死不须金,醇酒足矣。”乃引饮一升,伯禽就加折焉。先是, 文惠太子与才人共赋七言诗,句后辄云“愁和帝”,至是其言 方验。又永明中,望气者云新林、娄湖、青溪并有天子气,于 其处大起楼苑宫观,武帝屡游幸以应之;又起旧宫于青溪,以 弭其气。而明帝旧居东府城西,延兴末,明帝龙飞,至是梁武 帝衆军城于新林,而武帝旧宅亦在征虏。
百姓皆着下屋白纱帽,而反裙覆顶。东昏曰:“裙应在下, 今更在上,不祥。”命断之。于是百姓皆反裙向下,此服祅也。 帽者首之所寄,今而向下,天意若曰,元首方爲猥贱乎。东昏 又令左右作逐鹿帽,形甚窄狭,后果有逐鹿之事。东昏宫里又 作散叛发,反髻根向后,百姓争学之,及东昏狂惑,天下散叛 矣。东昏又与群小别立帽,骞其口而舒两翅,名曰“凤度三桥 “。裙向后,总而结之,名曰“反缚黄丽”。东昏与刀敕之徒 亲自着之,皆用金宝,凿以璧璫。又作着调帽,镂以金玉,间 以孔翠,此皆天意。梁武帝旧宅在三桥,而“凤度”之名,凤 翔之验也。“黄丽”者“皇离”,爲日而反缚之,东昏戮死之 应也。“调”者,梁武帝至都,而风俗和调。先是百姓及朝士, 皆以方帛填胸,名曰“假两”,此又服祅。假非正名也,储两 而假之,明不得真也。东昏诛,其子废爲庶人,假两之意也。 论曰:郁林地居长嫡,瑕衅未彰,而武皇之心,不变周道, 故得保兹守器,正位尊极。既而愆鄙内作,兆自宫闱,虽爲害 未远,而足倾社稷。郭璞称永昌之名,有二日之象,隆昌之号, 实亦同焉。明帝越自支庶,任当负荷,乘机而作,大致歼夷, 流涕行诛,非云义举,事苟非安,能无内愧。既而自树本枝, 根胤孤弱,贻厥所授,属在凶愚,用覆宗祊,亦其理也。夫名 以行义,往贤垂范,备而之禅,术士诫之,东昏以“卷”名, “藏”以终之,其兆先征,盖亦天所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