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的东南沿海一带,流传着一个“田螺姑一娘一”的美丽动人的故事。故事大意是:有一个以打柴为生的单身汉,有一天从山上回家,发现有人为他准备好饭菜。第二天,他提前回家观察,发现从水缸中跑出一只大田螺,田螺壳张开后,跳出一个美一女,年轻人藏起了田螺壳,原来这田螺是他祖先养育的,为了报恩,所以为他准备饭菜。壳被藏起来了,不能变回去。
只好留下与年轻人成婚生子。可是当他们的孩子长到六七岁时,一起念书的同伴讥笑他母亲是田螺一精一,孩子回到家,告诉了母亲,田螺女十分气愤,向其夫索回田螺壳,然后就不见了。
其实这个故事很早就开始流传了。如南北朝时人所撰的《搜神后记》中卷五记载,那青年单身汉名谢端,而田螺女也自称“我天汉中白水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使我权为炊烹”。“端请留,终不肯,时天忽风雨,翕然而去”。这个神话故事在南朝祖冲之著《述异记》、宋洪迈《夷坚志》,以及南宋孝宗时人辑的《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五引《坡诗注》等均有记载。
唐朝皇甫氏所著《原化记》记述的田螺女故事与上述诸书略有差异,青年单身汉由谢端变为吴堪,故事略谓:吴堪得一白螺,白螺变为美一女,助其炊食。县宰欲图其妻,先索虾蟆一毛一及鬼臂两物。后乃索蜗斗,妻牵一兽形如犬者以致之,兽食火而粪火,“宰身及一家,皆为煨烬,乃失吴堪及妻”。
明朝冯梦龙所著《情史类略》卷十八“白螺天女”条中也有类似记载,所不同的是其中吴堪说成是常州义兴人,吴堪也不再是个砍柴为生的樵夫,而是一名一性一恭谨顺从上司的县吏。
与流传于江浙一带的田螺姑一娘一的故事大同小异的是我国许多地区都有这种人与异类结缘而生活变得美好幸福的故事流传。
例如广东省东莞县流传着蛤蜊姑一娘一嫁给单身渔夫的故事,四川省重庆地区以及山西省一带则流传狐狸一精一与人成亲的故事。而在天津以南的运河地区,则流传着杨柳青年画中的美一女从画中走出与人间的男子结成良缘、成家立业的民间故事。所有的这些传说故事中,主人公都是特别贫苦或者比较贫苦的男人,在做饭菜、生孩子和成家立业等事情上,都是借助于异类变化的女人的力量,使日子富裕起来,又由于上帝的怪罪或某种注定的命运决定,缘分尽了而离去。民俗学家普遍认为,这类田螺姑一娘一的故事传说统称为“异类求婚传说”,也就是异类化为美一女暂与世人结成奇缘的故事。
那么,为什么在我国广大地区会普遍流传着这类异类化为美一女,向人间男子求婚的故事呢?
一种意见认为,这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长期黑暗的封建统治使贫穷的处于下层的劳苦群众看不到自己的出路,他们明白,依靠自己的努力根本无法摆脱贫困,因而他们编造出诸如田螺一精一、蛤蜊一精一、狐狸一精一变化成美一女帮助凡间男子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以这种色彩瑰丽的神话故事来聊以抚一慰自己枯寂的心灵。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种“异类求婚”传说故事还明显带有反封建的意识。如民间传说中的田螺一精一有的是天上神仙“白螺天女”,有的是海龙王的公主,而男主人公则为一般平民,这种人神结缘的故事逾越了贫富之间、贵贱之间的鸿沟。而田螺一精一化成美一女与人间男子成婚后,一起同封建统治者的代表——县宰作斗争,则更带有反封建的反抗一精一神了。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认为,田螺一精一的故事,表达了古代人们对神的一种执着的信仰,宣扬的是一种只有信念坚定的人才能得到神的恩惠的观念。只要你坚定信念,你的身旁,无论是田螺、蛤蜊,还是年画中的人物,这些原本没有灵一性一的东西,都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幸福,这些异类实际上都是神灵的临时化身。这恐怕是一些传播神鬼故事的人为吸引人们而构造出来的,使人们相信,对神的笃信,神便会通过各种异类赐予他们幸福,或者可以解决难题,或者完成大业,并且获得人间难以想象的美好婚姻。
日本著名的中国民俗研究者直江广治先生曾几次来华采风,收集了大量的这种“异类求婚”传说故事。他认为对这些故事应该进行广泛的比较和考察,不应当仅仅局限于“田螺”、“蛤蜊”、“狐狸”、“画中美人”的传说形态上。而应当广泛地比较每一个要素,才能体会到隐藏在这些故事背后的一个国家的民间信仰。
(蒋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