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12日
投降派
《史记》读书笔记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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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公是个好君主,勤政一爱一民,百姓拥护。有一次邻国来侵犯,要钱要粮,古公担忧百姓遭殃,不想打仗,顺从了敌人。敌国还不罢休,又来侵犯,这次变本加厉,声称要地要国。于是百姓愤怒了,被侵略的人民要反抗,纷纷向古公请求出战。
可是古公却说:“你们为什么拥护我当君主?因为一方国土,总要有一个君主来治理和规划,这有利于你们劳作养息,现在外国人要我的君主位置,这与你们无关。你们自有你们的生活,你们将被谁管理,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们舍不得我的权威被凌一辱,你们要为我上战场,可我不忍心,想象你们家家户户,妻离子散,以战争的残酷和死亡,换来我个人的君主位置,这事我不愿意干!”
古公自愿弃国,带着家眷,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活路。他的大多数百姓,舍不得这样的好君主,也拉家带口,随着古公一起迁徙。剩下不愿走的,塌塌实实,做了敌国的顺民,照样过着一贯的日子。后来古公和他的国民,在歧山落脚。天下人知道古公的仁慈一爱一民,都来归附,古公的德治就此确立,周朝的基业就此奠定。
2
《史记周本纪》里的一段,记载一个投降派国君古公。投降是国家的耻辱,但使百姓免于战火荼毒,古公的德行大焉。谁说中华民族的一爱一国主义传统源远流长,溯起根来,这里是一个投降主义的例子。也许从狭人的眼里解读,古公有怯弱,贪生怕死的嫌疑,但司马迁为他的事迹铺陈志传,对他的行为推崇弘扬,这里有中华民族一性一格的真一精一神。民为重,社稷次之,治国行恻忍之心,以德治之,投降不要紧,只要人民能安生。
人民要求不高,有地种地,有工务工,不论谁来掌权,日子还是这样过。千百年历史流转下来,政权在回避着这个最基本的民间诉求。一爱一国主义,成了他们最大的借口,籍以加强政权的千秋万代。正义与不义,侵略与反抗,富人间的侵夺游戏,无知的百姓,却在他们的鼓惑之下,也变得群情激昂,甘当政权的炮灰。
谁愿用自己的肉一身,筑成个什么狗屁长城?谁愿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什么屠夫的风采?若有帝国主义侵犯我们的国家,我将是一个决绝的投降派,并不惜把头颅撞向石碑,用如注的鲜血,来警醒懵懂的人民,你究竟是在为谁作战。都说是为了人民,都说是为了人民,可人民向来就没有那么高的眼界。满族人占领了中华,清朝三百年江山,百姓的生活如常进行。英国人霸占了香港,时值今日,香港人的生活底蕴里,仍包一皮一皮含一着对英国制度的不舍的情怀。
中华民族,骨子里就是一爱一好和平的民族。中国的百姓,不关心政治,不热衷公共事物。消极的一面则滋生fu败,官本位色彩浓重;积极的一面就是重视家庭,甚于重视国家。朝代更递,战火硝烟,中国历史也不乏战争年代,但其规模之小,死伤之微,远不是欧洲历史所能比拟。阅读近代史,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兵荒马乱,景况也是城外炮火喧天,城内买卖照做,居民照常作息。街巷里议论纷纷的是外面的打仗,人们心里洞然的是,打仗是打仗,日子是日子,日本鬼子进城了,也不能不维持民生不是?好男不当兵,当兵的都是家里穷,混不上一口吃喝,才去当兵的。
3
在战争英雄的光辉事迹里,政权依旧积极树立着,他们理想中的一爱一国模范。一部正义凛然的战争影片,我看到的却仅是一出,欲哭无泪的黑色幽默。我们的血,敌人的血,都是滚一烫的鲜血。远方家乡的妻儿老小,还在翘首期待着他们的归来。可是战士们,豪迈的气概,大无畏的品格,前仆后继,英勇顽强,射着机关槍,扔出手榴弹,倏忽就倒地身亡。在电一影的镜头里,还有一秒种的特写,在现实的战场上,恐怕他们只成了一个个,很快即被遗忘的伤亡数字。
古时候惯用的一个词,家国,家在前国在后;新社会新气象,改成国家,国在前家在后。国家家国,一字掉位之别,政权的陰谋,昭然已见。群众在不知不觉的政权教育中,传统的中华一性一格在潜移默化中被改变。古公的道德楷模,成了故纸堆里的陈迹,谁有能力读懂文言文?看看语文教学中,文言文所占的比重,看看社会风气里,人们阅读兴趣的衰减,就能有个大概的认识。似乎磊落的政权,已经逐渐在一抽一离群众阅读历史的能力。
比较是危险的,有比较即有分别,有分别即有评价,新社会旧社会,大众皆在议论纷纷,这绝不是政权希望看到的景象。在政权的作用下,群众所能知晓的历史,是被屏一蔽的历史,被扭曲的历史,是迎一合政权喜恶的历史,是强调与忽略,批判与弘扬,皆有所尺度的历史。如今的政权不焚书,他们的手法更高明,改换历史的文字,清洗群众的脑子,用对于普通大众,一无所用的英语教学,来占据少年的哲思,剥夺人文思考的能力。
时下有一股复古风气,说经讲史,颇为流行,似乎社会在鼓励着大众,阅读古文经典。实际政权在这点上相当放心,群众的能力,也就听听那几个,已经被审核通过的讲师的讲座罢了,至于真正的历史,没几个有一精一力去深究的。即便真有一小撮洞悉真相的知识分子,这也没什么要紧,网络尚且能控制舆论,能不用说电视,电一影,出版物,报刊杂志了。控制好传媒这个大喇叭,堵住那些人的嘴,即便他们嗓门再大,又会有几个人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