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页
天涯知识库 · 野叟曝言
目录
位置: > 古代文学 > 野叟曝言 >

第六十回 三女明婚鸾谐凤合 一人暗卜夫贵妻荣

璇姑等亦因秋香唐突无礼,不加斥叱,不测水夫人之意,今水夫人说有缘故,大家肃然起敬。水夫人凄然不乐道:“这秋香,是先姑木太夫人房内伏侍的一个小丫鬟,先姑易箦时,秋香年止十岁,吩咐我好好看待,不要打他。我因记得先姑遗言,故从没打过他一下,连重话也不轻易说他一句。他渐渐放肆起来,全没规矩,好劝他不听。又怕纵坏了他,才拨他去伏侍大媳,管束管束,没有大不好处,便不许打骂。以致骄蹇自由 ,每每出言无状,皆为此也。”因在贴胸。取出一个锦囊,囊内贮着一方小小玉印,上面刻着“如日之升”四字,道:“这是木太夫人所遗,留我作念的。”说罢,流下泪来,因付与田氏等观看。田氏等传玩感叹,仍送还水夫人。水夫人仍放入锦囊,贴胸藏好。璇姑等亦如拨雾见天,疑 尽释,孝敬之念,油然而生。难儿心中尚有所疑,起立敛衽道:“太夫人纯孝之念,令人感泣。但木太夫人遗言,固当仰承;而君子爱人,不为姑息,若但遵遗训,一味宽容,恐又非木太夫人慈爱秋姐之意。古人以善继善述为达孝,不识其中更有权衡否?”水夫人大喜命坐,说道:“四姐能问及此,异于迂儒之见矣!先姑因爱怜秋香,故有此遗训;我因记念遗训,故每每宽容。然使秋香因此而荡检逾闲,将为奸盗邪之事,我亦不加管束,一味姑息,使死守先姑遗训,而实伤先姑之心,不孝孰甚焉!秋香这丫鬟,只有嘴快、喜报新闻、没甚规矩这几件,是他的不好处,却没有别的过犯,尚知学好,颇有忠心。虽不及紫函之沉静,冰弦之幽雅,而戆直过之父母所爱,亦爱之,父母所敬,亦敬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我若以小魁责之,先姑之训谓何?然又怕他因小魁不戒,而驯至大过,故令大媳管束,督做女红之事。非纵之使毫无忌惮,肆意妄为也!”难儿满心悦服,极口赞颂道:“太夫人诚女中之圣君子所为,宜难儿所不识也!”璇姑愈加敬信。小躔一段不平之气,俱化入爪哇国中,毫无影响了。

到了十八这日,未能禀说:“东方太爷差人来请过,那里已准备轿子,在浴日山口迎接。小的这里船只也预备下了,在水墙门上船,出西水关,由桃花港到山口,只有十五六里水路。请问姑爷:是用了饭下船?还是在船里用饭?”素臣禀知水夫人,水夫人道:“吃了饭下船罢。”这日,是洪儒备席送行,任夫人不便自来,叫丫鬟翠香来送。外面洪儒陪古心兄弟,里面鸾吹、素文陪水夫人姑媳。席散后,素臣、素娥拜别未公灵柩。素臣又到县中,别了任公、任母。一行人都到水墙门下,绿杨树边下船。鸾吹是要送到庄上的,没有离别之色。素文牵着湘灵衣袖,洒下几点泪来,湘灵也垂了几点别泪。又向翠香流泪嘱咐他:“好生伏侍夫人,教老爷、夫人不要悬念。”翠香是锦囊亲姊,又扯住了锦囊,眼泪汪汪的,说了些话,都还没甚要紧。只有玉、赛二人,哭做一 ,弄得鼻涕眼泪,粘连一片。且道二人有甚苦处,哭得恁般利害?玉、赛一母所生,在家时坐卧不离,后来又共处患难,同病相怜,到如今忽然拆散,举目无亲,岂不痛伤?玉虽与奚囊和好,止一二日,尚未亲热;赛虽与容儿恩爱,然自是外方人,语音不通,性情各别,容儿出外,更无一讲说之人,故姊妹二人独觉离别之苦。鸾吹不忍,向水夫人道:“容儿夫妻性命,都是二哥救的。看他如此苦切,女儿意欲叫他夫妻都跟去伏侍二哥,伏乞母亲慨允!”水夫人道:“我们寒素人家,现有文虚老仆及奚囊、锦囊两个小厮,还有丫鬟仆妇,尽炕使用;你嫂嫂身边,正少这一房?

》浚喜桓伊臁!彼匚牡溃骸岸媚镌糜幸环吭蓿饫锶硕啵蠊媚镆耍阶先ソ屑咐淳褪恰?稣馊谝粲胙诀呙蔷悴簧跬ǎ灿盟还撸雇蛉耸帐堋!彼蛉思凳窃匏囟穑悴缓檬滞凭埽酱涤挚嗫嗲蟾妫坏檬障隆H荻⑷悴桓焉馗拿ぃ蛩刈旨确杆匚模址杆爻肌⑺囟鸸室病S衽⑷病H先荻γΦ陌荼鸷槿宸蚋静⑽茨堋⑽绰瑁帐吧洗?

鸾吹原打算送水夫人到庄,盘桓几日,把铺都打叠了来。那知船到水关,一个家人领着一乘轿子,跑得满头是汗,从城脚下飞奔而至。未能急问:“为着何事?”家人道:“未叔叔恭喜!大小姐,大姑爷殿试二甲,点了词林,报人挤了一厅,一千五百的讨赏,大相公、大打发不来,叫我来请大小姐回去哩。”未能好不欢喜,忙进舱禀知。水夫人等俱向鸾吹致贺。鸾吹不肯回去,要叫未能回家。水夫人道:“大小姐回去的是,庄上是时常下来得的。你回去打发报人,年伯灵前也该祭告,东方亲家那边也该去定省,亲戚等作贺也须得料理。我这里只劳未管家,已极妥当,不必再要你费心,快些回去罢。”鸾吹无奈,作别上轿。水夫人等船到山口,东方家人上船叩见素臣,说:“家老爷原拟在庄迎接,清晨起来,就传轿夫;那知

京报人到了,缠住身子,不得起身,叫小的致意,改日来见罢。”素臣道:“你家少老爷恭喜,我还没来贺喜,改日到门罢,多谢你太爷费心!”家人答应起去,招呼轿夫,水夫人等俱上了官轿,丫鬟仆妇都是小轿,一直到庄上来。庄门、厅堂、寝室,俱悬灯结彩,床 、榻、台、凳一切动用器具,约略具备,许多家人庄仆,料理酒席铺设等事。水夫人愈觉不安,吩咐素臣辞谢。家人道:“老爷及少奶奶吩咐下的,小的们伏侍有不到处,只求太夫人宽恕,就感激不尽了!”家人又呈上一个礼单,上开:白米五十石,柴草一千束,陈酒二十坛,活猪十口,陈酱二坛,小菜十二瓶,清油一石,白盐一石。

水夫人道:“前日大小姐说柴米都备下的话,我也只认是他料理,怎又费亲家的心?且太多了,断不敢当!”家人跪下道:“以后盘缠,少奶奶自来承值;这是家老爷一点薄意,求太夫哂纳!”素臣坚辞不脱,只得全收了。水夫人往各屋内看了一会,竟依东方侨意思,自己住安乐窝,命古心夫妇住博古轩,素臣夫妇住日观楼,璇姑住璇玑楼,素娥住素心阁,湘灵住潇湘阁,叹道:“数皆前定,博古轩隐着大孩儿的表字;素心、潇湘都隐着二姐、三姐的名字;璇玑楼更不止关会大姐名字,大姐于算法,能测量天地,而璇玑玉衡,正属量天测地之器,竟若天造地设者然,岂不大奇?”难儿道:“爱这天绘阁幽雅,太夫人可许去那里住宿罢?”水夫人道:“总是空闲,有何不可?但几日来,见你性格 和,议论英伟,欲暂屈你住在后房,早晚讲些时事,不知可否?”难儿大喜道:“难儿只自愧粗愚,语言直戆,若得伏侍太夫人,朝夕受教,稍开茅塞,何幸如之?”自此水夫人命紫函陪伴难儿,在安乐窝后面三间房内住宿,早晚与水夫人讲论,不题。是夜席散后,水夫人作主,命素臣与田氏同宿。择了二十一日,与璇姑完婚,次及素娥、湘灵。正是:

真如久旱逢甘雨,恰是他乡遇故知。

如此洞房花烛夜,绝胜金榜挂名时。

次日,素臣进城拜谢任公、任母,并谢鸾吹、洪儒,又出城,贺谢东方桥,向各人述明隐处山庄,绝足不入城府之意。回来洗去面上所敷之药,露出无瑕冠玉。璇姑、素娥、湘灵俱如拨雾见天,喜形于色,难儿暗暗惊讶。玉、赛都吃惊道:“原来爷是个白面,不是那紫的面儿。”小躔道:“爷怎忽变做白脸?”生胜笑道:“相公是白脸变蓝的,怎反说变做白脸儿?”

不说丫鬟们私议。单讲二十一这日,素臣拜过天地祖先及水夫人,璇姑新妆出来,拜了水夫人四拜,古心、阮氏、素臣、田氏各受了两拜,与素娥、湘灵都平拜了。合家见礼已毕,田氏等将素臣、璇姑双双送至璇玑楼上,共效于飞。这一宵恩爱,果是不同:

一个顶天立地伟男子,一个测地量天奇女儿。

一个手握璇玑,织女时窥北极;一个胸罗星斗,牵牛斜抱文昌。

一个九死一生,沙场上几遭凶刃;一个千贞万烈,火坑中炼出真金。

一个说,看了面上青蓝,教吃吓;

一个说,摸着颈中疤靥,令我生悲。

怅当年,合欢 床 虚谐连理;喜此夕,鲛绡帕真探骊珠。

西子湖边,略勾股势;东方庄上,直测弧形。

徒弟漫入鼓儿中,昔成膜外;师父跳出圈子去,今在个中。

璧合珠联,算不出五星聚奎,五星聚井;

铜壶玉漏,滴不了半夜浓恩,半夜浓情。

次日,素素心阁上,与素娥合卺,又是一种恩情:

一个肘后悬书抱朴子,一个龙唇着艾鲍家

一个承气麻黄,苏醒何郎粉面;一个大黄甘草,勾留倩女香魂。

一个惨语难听,望死后挈骸壳;一个柔肠欲断,誓生前不出门庭。

一个说,卧铜屏冻得你肉冷如冰,至今疼着;

一个说闹金銮吓得心浇似水,那等凄然。

恨当年误服补天丸,抱使君升麻骨碎;

喜此夕饱食 麻饭,搂寄苏木香薷。

新会槟榔,白蔹忽惊黑丑;合欢 花粉,苦参今变蜜陀。

蝉蜕面香,金箔女贞舒豆蔻;牵牛远志,蛇床 滴乳露蜂房。

五灵犀角两心通,白芍药赤芍药茵陈新试;

半夏丁香初舌吐,苦瓜蒂甜瓜蒂花蕊亲尝。

二十三日,轮到湘灵,一对诗文知己,鼓琴鼓瑟,别有风流 :

一个长线钓鳌李太白,一个回文织锦苏若兰。

一个憔悴龙泉挥彩笔,光摇海岳;一个尘理太阿感巨灵,掌握风雷;

一个惊喜若狂,见和诗欲求全集,一个思量成病,吟绝命不惜残生。

一个说捉臂撕衣医闷痘,吓得胆儿都碎,

一个说形销骨化读哀词,哭得我眼泪俱枯。

想当年死掏生抓,那顾皮肤痛痒;到此夕轻勾软抱,恁般心坎 存。

已得人怜,何妨便落他人后;尽教风瘦,从今不怨晚风前。

娇姿那惯雨云,真个梦魂都颤;冷艳新承雨露,顿令骨肉重

螺黛浅深记欢情,又只怕菱花窥见;猩红点滴留春色 ,须不是鹃舌啼来。

自此一妻三妾,琴瑟静好,同事太夫人,怡怡色养,真个满座春风,合门和气。瞬息之间,不觉已是小尽之夜,水夫人道:“岁月如流,筋力易尽。从明日初一起,立一课程,恪守勿越,以为他日致君泽民之用。我已定下一单,你等去看,若没有更改,就依着做去。”紫函呈上一个柬帖,素臣敬受看时,上写着:

文水氏日课:分日作三分:一分看书,一分督课,一分纺绩。

文真日课:分日作三分:一分看书,一分读文、作文,一分课子。

文白日课:分日作六分:二分看经书,一分阅史,一分 武,一分读文、作文,一分作诗赋。

阮氏、田氏日课:分日作五分:二分料理中馈,二分纺绩、绣作,一分看书。

刘氏日课:分日作五分:一分佐理中馈,一分学算,二分纺绩、绣作,一分看书。

沈氏日课:分日作五分:一分佐理中馈,一分学医,二分纺绩、绣作,一分看书。

任氏日课:分日作五分:三分绣作,一分看书,一分学诗赋。

素臣看完,递与田氏等同看,因说道:“孩儿等日课,敢不恪遵慈命!惟母亲日课中,纺绩一条,尚求更改。”水夫人笑道:“敬姜为大夫之母,尚勤于绩,何况我乎?”素臣不敢再讲。田氏等俱称遵命。湘灵敛衽道:“大姐、二姐俱有咏絮之才,太夫人独许儿学诗赋,或未悉其底蕴耳。乞太夫人一视同仁,不识可否?”水夫人道:“君子教人,不拂其性,顺而导之,则人易从。汝以诗文为性命,若欲禁你笔砚,使专务女工,则郁郁无聊,必生疾病。我故留此一个光,为汝陶情适性之地,非为妇者必当含毫吮墨,以荒妇功也。大姐、二姐虽能搦管,而所好不同,当以妇工为要。就是媳妇,他也通文墨,我从未令他吟诗作赋,正为此也。嗣后如遇令节及尔等生辰,当给假一日,听尔等相聚,酌酒赋诗,以为欢乐,此亦蜡祭息民之意,其余则悉依日课,可也。”湘灵感激受教。素臣禀道:“目今时势,所急不在文章。孩儿欲以一分作文、读文,一分作诗赋之工夫,并为阅史、 武,不知母亲意下如何?”水夫人道:“这是极好的了!我之留此二分,令汝艺文者,因系本朝做秀才分内之事,尔能留心时务,舍轻从重,有何不可?”因取笔改作二分阅史,二分 武。素臣谨敬受命,逐日自课不题。一日,素臣正当 武之时,佩着宝刀,叫锦囊拿着弓箭,到园中望春阁来。那阁背西面东,阁前有几百步空阔,一望都是垂杨,间着碧桃、红杏、玉李、朱樱,无边春色 ,煞是可怜。素臣择这一片空地,常来此舞刀射箭,发使槍。这日走来,远远的听有哄笑之声 ,近前一见,却是奚囊夫妇、赛、容儿、秋香、小躔几个男女,在那里舞剑作耍,见了素臣,奚囊、容儿都吓一跳,秋香等就要走散。素臣叫住道:“奚囊、玉、赛是个会家;你们三个,是几时学来?且各舞一回,看是如何?”三人没法,你推我让,容儿只得先走上前,向赛腰间拔出剑来,舞了一回。素臣笑说:“虽是力弱,也还亏你!”次及秋香,提着剑,横七竖八的乱砍。素臣大笑道:“这是那一家,真个劈柴势了!”末后轮到小躔,小躔不慌不忙挽起罗袖,把腰间裙带紧了一紧,提起那剑,使个身法,藏过剑尖,全势往下一坐。猛听咄的一声,那剑望着素臣心口直搠将来,刚离得三五寸,忽地一缴,风一般,快收转去。只见那剑光,霍霍地耀着,嗤嗤地作响,左三右四,前五后六,舞得如一 白雪,万瓣梨花,没点空儿。正舞到熟处,忽地一收,露出一个瘦小身材,按剑而立,口不喘气,面不改色,髻不乱发,裙不动摺。素臣惊讶道:“这又奇了!你点点年纪,怎舞得如此纯熟?就是玉,也不过如此,却是那一个教来?”玉、赛道:“小躔姐的剑,比辈高了十倍,那里教得他来?”小躔又不肯说何人所教,秋香道:“他的剑是木四姐传授的,他还会使猕猴摘果、鹞子钻天许多好看的把势哩。”素臣道:“原来木四姐果是有武艺的。”因吩咐锦囊,去请太太及木四姐来此,看演武艺。锦囊如飞去请。素臣命玉、赛对舞了一回,说道:“你二人的剑,与小躔一般纯熟,力量更足,因他的年纪小,故觉惊人。但都还是旁门,不是正传,我当教你不换刃法。”小躔与玉、赛,俱欢喜无限。素臣正要叫奚囊舞剑,水夫人已领了鸾吹、难儿出来。原来鸾吹常时到庄,就与难儿同宿,两个讲得甚是投机。这日正来问候水夫人,锦囊来请,说小躔舞剑之事,鸾吹亦以为奇,因随着出来观看。到得阁下,素臣备述前事。水夫人道:“四姐每常议论,辄及军营战阵之事,我还认是纸上谈兵,原来竟娴武事;今日定要请教。”难儿道:“二相公谋胜孙、吴,勇过褒、鄂,怎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素臣道:“小躔剑法,已见一斑;不必太谦,断要请教的了。”水夫人道:“武事虽非妇道之正,而邑姜曾列乱臣,与望散比烈;洗夫人、章夫人俱以此名垂史册,功被民生。世治尚文,世乱尚武。目今宦寺擅权,边徼不靖,正值用武之时,四姐既有武艺,当益求,不可徒怀退让,虚掷光。但较武须有赏罚,以鼓舞精神,昨日任亲家送来的一腔猪、一腔羊、两匹红绸、两坛陈酒,叫奚囊去各分一半,连猪、羊首拿来;紫函再去向二及大姐、二姐、三姐说,各带一件器玩,同来一看。”奚囊、紫函领命而去。

须臾,猪、羊、红、酒俱到。田氏领着璇姑等出来,田氏拿出一个玉鱼,璇姑是一颗珍珠,素娥是一双银钏,湘灵涨红了脸,缩手在袖里,伸不出来,向璇姑、素娥道:“妹子没曾关会,拿着不值钱的东西,怎生出得手?晴霞,快去取那玉狮镇纸来。”水夫人道:“且慢去拿,你带的何物,不防取出一看。”湘灵无奈,在袖内掏出一条松绫手帕,上面绣着芙蓉、桂花。水夫人看了,啧啧叹赏道:“怎绣得如此生动,竟是活的一般?夫荣妻贵,这采头也好,要以此为赏功首物了!”湘灵愈加局。田氏等传玩,称赏不置。水夫人道:“如今分作三番考较,先较力,次较射,次较槍刀;胜者赏以首饰猪羊等物,负者罚以巨觥。”素臣领命,见阁前有两个石栏,约有七八百斤一个,便去提一个来,放在中间。水夫人道:“这个太重,再找一件轻些的来。”素臣远远见一块大石,横在一棵古梅树下,因去提来,把手戥着,约有四五百斤,道:“这却又轻了些。”水夫人道:“这样大石也不为轻了。”因命众人去掇,大家看着,不肯先上。

秋香高高兴兴的,先赶上去,用力一提,却如蜻蜓摇石柱一般,体想动得分毫。素臣笑道:“此真可谓不自量矣!”水夫人道:“天下事都如此,实有本领的,断不轻躁若是!”秋香见素臣笑他,偏要掇这石头起来,挣得满身臭汗,颈上红筋根根扛起,到底一毫没用。连冰弦、晴雪等,都笑将起来。水夫人慌忙喝住道:

“这痴丫头性命都不顾了!”秋香没趣,只得走开。容儿上前,死力掇弄,也不能起。

小躔掇离了地,却提不来。水夫人等都惊异道:“秋香颇有蛮力,怎反不如小躔?”奚囊上前,撩起衣襟,埋好脚步,蹲身下去,用手攥住石角,挣将起来,那石便离地一尺多高,勉强挣了几步,便就放下。水夫人道:“这却亏他,从前在家没有这力量。”奚囊下去,玉上来,也不埋步,也不撩衣,两手一掇,那石轻轻便起,离地有二尺上下,直掇到水夫人面前,然后放下,面不改色。水夫人大加称赞道:“比奚囊强远了!且看你妹子如何?”玉道:“赛的力大,曾比过来,他敢拿得这石栏起?”赛袅袅的走将上来,也似玉一般,不去撩衣埋步,把手去轻轻一提,竟提不动,因用两手攥住石角,掇将起来,离地才一尺多高,面就发红,把手狠紧一紧,走了三五步,气就喘将起来,素臣连忙喝住。赛放下石头,羞得满面通红,心头兀自突突的乱跳。水夫人问玉道:“他这力量,远不如你,怎说是赛力大?”玉道:“便是玉心里,也是诧异,从前常比过,是他力大,怎今日这等不济?”水夫人道:“你且拿那石栏,却不可勉强。”玉真个去拿那石栏,却拿不动,水夫人道:“这石栏本过重了。四姐,你试掇一掇这块大石看。”难儿却不去掇那大石,竟来拿这石栏。水夫人慌道:“四姐看仔细,还是掇那块石头罢。”水夫人一面说时,难儿早把石栏提起,走了十数步,觉着吃力,便放下了。水夫人惊喜道:“看你如此娇柔,却有恁般神力!”

因命取玉鱼来,亲手送与难儿;又赏了玉一段红绸,五斤猪肉;奚囊、小躔每人一段红绸,三斤猪肉;赛赏了三斤肉,又罚了一觥酒;容儿、秋香各罚一觥。然后较射,水夫人取一只银钏,命玉折了几枝桃花,做了一个大圈,中间把彩线悬着银钏,挂在垂杨之上,离着百步,令众人各射三箭;中银钏者为最,中桃花圈者为次,三箭俱不能中者,罚之。素臣先张弓搭箭,连发三矢,俱中银钏之中;水夫人取珍珠赏之。玉三箭,一箭穿了银钏,两箭穿入桃圈;赛、奚囊三箭俱中桃圈;小躔两箭俱不到垛,一箭却正从银钏中钻了过去;容儿三箭俱不到垛;秋香更是放野。临末,鸾吹等催不过,难儿只得上前,真个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满月,箭发流星,一连三箭,俱穿入银钏中去了。水夫人及田氏等俱称神箭,玉等都暗暗喝采。素臣道:“四姐之力,略逊孩儿,这箭竟与孩儿匹敌矣!!”难儿道:“二相公之箭,透银钏去,更百余步,只过钏便止,怎说是匹敌?”水夫人道:“射只论中,四姐不必太谦!”命取垂

杨上那只银钏并桌上一只,替难儿勒于两臂。玉赏了一个猪头,一段红绸;小躔也是一段红绸,三斤猪肉;赛、奚囊俱是三斤猪肉;余俱饮一觥酒。

素臣命奚囊斫下几株树梗,削成槍杆,头上缚着桃叶,蘸着香粉,先令奚囊夫妻比较。两人斗了数十回合,奚囊面上心窝扑了两处粉痕,玉乳旁也着了一点,是奚囊输了。赛上去,姊妹二人杀做一 ,玉止肩膀上一点粉痕,赛乳旁心口,却着了两槍。赛下去,小躔上来,战到几个回合,素臣忙喊:“小躔下来!”玉慌的跳出圈子外去,去看小躔时,已是满胸粉点。素臣笑道:“你这槍是何人所教?怎一些家数没有,也敢上场?”难儿道:“这妮子真是大胆,你几曾学过槍来?”水夫人等俱称玉槍法。难儿接过?

□鹉乔梗撇蕉耄衽。荻菲鹄矗加惺睾希衽苷笙氯ァK爻剂钊剑衽瓷碜矗⒚昧礁觯侥讯D讯换挪幻Γ筇粲移耍擞硬幌荆闱恐С至怂奈迨希⒖谧帕艘磺梗和雌苟撸衽愿窗苷笙氯ァ?戳饺松砩希阌腥宕Ψ酆郏讯砩喜⒚灰坏恪U涨股侠矗爻技孕南玻楣恢η梗啦蕉氲溃骸八慕闱狗ㄈ缟瘢乩辞虢蹋 ?

难儿自恃槍法独,谦逊一句,便举槍来敌。素臣虚戳两槍,难儿扑过,还一槍来,素臣把槍裹住,用力一缴。难儿觉着手重,尽力一压,却压不下去,复往上跷,又跷不起来,戳又戳不进,收又收不转。素臣猛地一缴一收,只听“刮辣”一声,难儿的槍近着尖处三五寸,已绞得粉碎。难儿掷槍于地,愧服不已。素臣道:“这是槍杆不结实之故,我原没缴过四姐之槍,尚未分胜负也。”水夫人道: “玉佳原不在内,这槍法也是四姐第一。”把湘灵绣帕送与难儿,难儿不受道:“败军之将,不罚幸矣,何敢受赏?”水夫人再三递给,只得受了。又赏了玉一段红绸,一个羊头,赛、奚囊各三斤羊肉。素臣因见小躔赏的两段红,被秋香替他披在身上,叫奚囊、玉也把红披将起来。玉披了两段,存一段递与奚囊,奚囊原有一段,恰好凑成两段,一样的 披肩上。素臣复命秋香,折了六枝桃花,令奚囊等各戴起来,都到水夫人面前磕头谢赏。秋香见奚囊夫妇簪花披红,双双拜谢,嘻的笑道:“倒像拜堂哩!”只因这一句话,把水夫人心事平空提起。正是:

饭里 麻归玉洞,水流红叶向金门。

总评:

夹叙玉印似属技书而实非枝节也。一则见水天人切念其姑,所嘱之言、所遗之物,俱铭刻于心。服膺勿失,有此遗物以征遗言,尤信而可征。一则见素臣为旭日之祥,与赤日之梦、晓日之圆,映射成采,并非故生枝节者可比。

水夫人宽待秋香,微意作两番诠释,非后一段议论,犹未悉其曲折也,故留以待难儿之问。难儿初至,法应一表,不必另起炉灶,何便如之。素臣之收赛,因其有用,故归洪儒,是弃于无用之地也,岂不可惜?然使竟作赠嫁,亦稍嫌平直,且与锦囊一色少变换之法矣,故借姊妹之情以合, 便觉生动可喜。

水夫人以诸楼阁之名为前定,而难儿即请居天绘阁,亦有前定之见于胸也。空青一点 更无渣滓可漉。

诸楼阁一征前定、一伏赐第,亦是双管齐下。

点缀璇姑等一段妙辞,如碎金屑玉,一字一珠,其贴切各人处,亦天造地设,不可掇,真可称锦心绣口。

比武一段,不脱稗官家套子,而先以舞剑,结以拜堂,中夹不自量之秋香,不应口之赛,始而惊人,既而发笑,小躔则已全非,稗官熟套矣;更有湘灵一段,跼蹐之意点缀其间,香艳风流 ,岂一切稗官所得望其肩背。

何以不应口,此于无文字中做极着色文字,不为指出辜负作者苦心矣。赛之力本胜玉,而玉虚结花烛,赛仅则实赴台,容儿系风月班头,兼有紫金龙涏供其挥霍,月余来颠倒衾裯,赛力竭矣,故玉亦诧其不济也。一无字中,有如许凤倒鸾颠,蜂狂蝶浪准文字,岂非绝世文情。

不应口,不止写容儿、赛月余之有事,兼写奚囊、玉月余之无事也,奚囊愿待阿锦固是真心,然 香暖玉宛然在床 ,雨意云情沨然入听。此月余来,保无有一刻一念,静中思动,而卒然入于不可知之城者乎。以此表之,觉奚囊之却色,不下于素臣之于璇姑、素娥则又于一无文字中,作如许金坚玉洁,绝欲守盟文字,岂非绝世奇文。

之不应口,不止写容儿、赛、奚囊、玉之有事无事也,以后文长生之生年、月、日计之,赛受胎恶吐正在此时,理应恶食贪睡、少气乏力,则又于一无文字中,作如许黍珠桃花、凝血裹文字,岂非绝世文情。

一无文字中乃有此三大篇文字,按之又实无一字,作老之才断在子长、孟坚以上。

推荐阅读

四大文学名著> 唐诗> 宋词> 诸子百家> 史书> 古代医书> 蒙学> 易经书籍> 古代兵书> 古典侠义小说>

阅读分类导航

唐诗四大文学名著宋词诸子百家史书古代医书蒙学易经书籍古代兵书古典侠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