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从兜中拿出一个空信封,小心地把他的最新发现放到了里面。他和小伙子再次穿过灌木丛走进了小屋之中,赫蒂克正悠闲地坐在梳妆台边,他的专业用具摊在他面前。
陈坐在一把柳条椅上,环顾着这个刚刚在昨夜发生过悲剧的房间。侦探的面孔平静而安详,表面看起来他就像是在悠闲地等待午饭的铃声。透过厚玻璃窗,他看到一艘客轮缓缓驶进了港湾。
“你在这儿没碰上什么好运气吗,赫蒂克先生?”他问道。
“运气不佳,”赫蒂克回答说,“桌子上的东西上有很多指纹——都是那个被杀的女人自己的,我今早在停一尸一房取过她的指纹。顺便说一下,法医让我告诉你他已把验一尸一推迟到了明天,他估计你那时可能会弄出点眉目来了。”
陈耸耸肩说:“谢谢他的信任,也请转告他我随时有可能会跟他换位置的。”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屋中,他注意到屋内木制品是新近被刷上了白漆。突然他站起身走到朝海滩开着的小窗前,“我想你还没有检查窗台,”他说道。
“不——实际上,我还没有,”赫蒂克说,“我原打算检查的,但却漏掉了。”
陈咧嘴笑着说:“一温一暖的气候让人容易忘事,可否请您现在就开始检查呢?”
赫蒂克走过来,把灯黑盖在窗台上,熟练地用骆驼刷子刷了起来。
查理和小伙子靠上前来。“啊,”陈喊了一声。在光滑洁白的窗台上出现了一个人的指纹。
“这是希拉·芬的指纹吗?”查理问道。
“不,”赫蒂克回答说,“这是一个男人的指纹。”
陈站在那儿沉思着。“这指纹也是新的。现在我们有些进展了,一只男人的手,一个男人打开了窗子,爬上了窗台,为什么呢?当然是要进房间;在什么时候呢?昨夜,在谋杀发生前后。是的,我们终于有进展了。”他停下来,“这是什么人呢?”他的手在口袋里面摸一着那个装着烟头的信封。他突然坚决地转过身说:“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必须立刻取到阿伦·杰伊斯的指纹。”他又笑着对吉米·布拉德肖说:“你可以写警方找到了重大线索,将很快抓住凶手,但如果你把刚才的事透露一个字,我就会想起你的洗衣店的故事并立刻把你抓起来。”
“不会的,查理,”小伙子保证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我打算一个人走,把你留在朱莉小一姐身边。她这人怎么样?”
“请等一下,让我告诉你,她是最——”
“等一等,”陈打断他说,“晚些时候再说吧。赫蒂克先生,我要求你留在这儿直到我回来,我将需要你锐利的眼睛。我去一下格兰特大酒店。”
他离开了小屋,小伙子跟在后面。当查理消失在房子拐角处时,布拉德肖回到朱莉坐的地方,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那个滑稽的警察走了吗?”她急切地问道。
“他要离开一会儿,在你思念他之前,他就会回来的。”朱莉抬头看着他,小伙子觉得她美丽的面孔上掠过一丝惊惧,他感到奇怪。“查理刚才在小屋的窗外有了重大发现。”他又说道。
“什——什么?”她问道。
“我想我告诉你他会不高兴的。”布拉德肖回答说,“现在还不行,但是——这个阿伦·杰伊斯是怎样一个人?你不大了解他,对吗?”
“一点也不了解,”姑一娘一回答说,“我昨天早晨第一次见到他。希拉在塔希提遇到他——我相信她非常喜欢他,但是希拉喜欢——这么多人,她对我也很好。”朱莉突然转过头去流泪痛哭起来。
布拉德肖站了起来,把一只手放在她抖动的肩膀上。“好啦——好啦,”他不安他说,“不要这样,你要把我在报纸上作的宣传都毁掉吗?怀基基——和平的地方,永远充满欢乐的新月形海滩。想象一下如果哪个相信我的话的游客看见你哭会怎样?”
“对不起,”她一抽一泣地说,“我很难过,高兴不起来。”
“是的,你当然不会高兴——我是指现在不会,但为什么不想一想就要来到的快乐,并且先享受一下呢?”
“我——我永远不会再快乐了。”她对他说。
“一胡一说。为了你,我会把世界变得如同我在旅游局的广告中把这个城市描绘的那样美丽。当我们结婚后——”
她推开他说:“我们永远不会结婚的。哦,太可怕了,我太可恶了——而你一点儿都不怀疑,你会恨我的——当你知道之后。”
“告诉我,看着我。”他俯身去吻了她。
“不要这样。”她喊道。
“我必须这样,”他笑道,“这是我的责任,我曾在广告中宣传过这地方的一浪一漫,现在是我自己来把它变成现实的时候了。现在听我说——在一周或更短的时间内这一切都会结束,你会慢慢忘记。查理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解一开这个谜——”
“哦——你这么想吗?”
“他当然会,什么事都瞒不过查理。”
“我怀疑这一点。”姑一娘一说。
“他肯定会的。”布拉德肖坚定地说。
陈此时可一点儿也没有布拉德肖那种自信,他正走进格兰特大酒店的门厅。他朝侍者挥了挥手,立刻朝服务台走去。
“我又来了。”他朝服务员说,“作为一个不花钱的客人,我在这儿露面次数可是有点儿大多了。你可以告诉我阿伦·杰伊斯的房间号吗?”
服务员笑着告诉了他,并告诉他店内电话在服务台右边。查理在听筒里听到这英国人的声音时松了一口气,他礼貌地要求同他谈一下,杰伊斯回答说他马上下来。
查理以少有的速度走到休息室。一个年轻的菲律宾侍者站在那儿,侦探把他叫了过来。
“我希望你能拿两杯你们可口的桔子汁来。”他说道。
“是的,先生。”男孩回答说。
“我要陪你一同去拿。”侍者似乎愣了一下,但是争辩不是他的职责,从丛林中出来以后,他已经开始明白客人总是对的。
查理跟着他的小向导来到了餐具室,在这儿遇见了一个穿白围裙的仆人。
“我是檀香山警局的陈探长,”查理简单地解释道,“我刚买了两杯桔子汁,你能把装桔子汁的杯子递给我吗?”
仆人已经困倦得感觉不到惊讶了,正如他自己对妻子说的,他已经中了这儿的气候的毒了。他拿出了杯子,查理从兜中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快速地擦着杯子。
“我这样做并非是怀疑你们不干净,”他说道,“但我最近读到关于微生物的文章,”他咧嘴笑着说,“一种非常危险的生命形态。”然而可以看到的是,他擦的只是杯子的外面。完成了任务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男孩端的托盘上,然后从兜中拿出了一枚硬币给了仆人。“希望你倒桔子汁时手指不要碰到杯子。”他转身对男孩说:“你也如此,你明白吗?你不要碰这些杯子,把托盘放在桌上,不要碰它。不然,到该给你小费时我就瞧不见你了。”
回到休息室,查理发现英国人已经在那儿了。“啊——杰伊斯先生,”他说,“很高兴再见到你,昨夜休息得好吧?”
杰伊斯瞪着他说:“不,不好,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是抱歉,”陈喊道,“怀基基是睡觉的著名的好地方,作为檀香山的一个老居民,看到它出现名不符实的情况,令我非常的痛心。请同我一起坐在这沙发上好吗?”
他坐了下去,沙发被他压得发出咯吱的声响。
“家具发出难听的声音是抱怨我过分的体重,”他继续和蔼地说,“我节食挨饿,但是没有用,注定的事是难以改变的,谁能在秤上选择自己的重量呢?一切都是前定的。”
杰伊斯坐在他旁边。“我今天早上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呢,探长?”他问道。
“希望你能接受我因把你滞留在岛上向你再次的道歉。有人把这里说成天堂,但我想,即使是天堂,当一个人急着要离开时,看起来也不会太好,再次向您表示歉意。我向您保证,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解一开这个谜案,让您尽快离去。”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杰伊斯点头说,他拿出一盒烟,取出一支小黑雪前递给查理。“不吸?”他自己点了一支,“我希望你有些进展了吧?”
“我遇到很多困难,”查理说,“那些知道情况的人保持沉默;那些肯说话的人却不知真相,但这在我的工作中是常有的事情。就在不久前我想我看到了一丝曙光,啊——”菲律宾男孩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他把托盘放在他们面前的小桌子上。“刚才我忘了说,我正在喝桔子汁节食减肥,杰伊斯先生,现在到我喝桔子汁的时间了,我替你也要了一杯。”
“哦,不,谢谢,”英国人回答说,“我不相信——”
“都已经准备好了,”查理坚持说,流露出会受到伤害的语气,“这饮料是无害的,我想您不会拒绝吧?”
“好吧——谢谢,”杰伊斯说。此时他真的是不想喝,但他知道一个中国人的感情是多么容易受伤,而且他不能冒险再次冒犯这位这个民族的独特代表了。“非常感谢,”他伸手拿过了杯子。
查理微笑着举起了杯子。“既然你跟我有同样的愿望,就祝我尽快破案吧。”他喝了一大口,放下了杯子。“我猜这种一温一和的饮料你一定不喜欢,我注意到你们国家的人对禁令是多么的反感。”
“什么禁令?”杰伊斯问。
“啊,你在开玩笑吧,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场高尚的试验,但并不像许多人相信的那样,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公元前二二零五年,登上中国王位的大禹,在他第一次尝到美酒的时候说:‘这会给我的人民带来很大伤害,’并下令禁止饮酒。他的禁令在一段时期内很有效,但后来也就湮没在历史之中了。中国,”陈又喝了一口接着说,“就像一个大方的人的钱包,遭受了很多痛苦,但它仍然存在着。”
杰伊斯感到非常疑惑地瞧着他,难道这个奇怪的警察到这儿来仅仅是为了谈禁酒吗?查理注意到了他的神色。
“但现在还是言归正传吧,”他说,“我希望问你几个关于昨晚的问题。没有一个不在凶杀发生现场的好的证据对你来说是最不幸的,在惨案发生时,按照我的理解,你正心情糟糕地四处乱走着?”
“恐怕是的。”杰伊斯承认说。
“从你在海滩上离开玛蒂诺一直到他出去找到你并告诉你凶杀的消息,这期间你都是一个人吗?”
“是的。”
“你在海滩上走了多远呢?”
“我只到了蒙娜旅馆,我在那儿坐在一棵榕树下想着我该怎么办好。”
“你没有——咱们一起再喝一口好吗一啊,好的——你没有去希拉·芬房子那边吗?”
“我刚才告诉你了,”杰伊斯回答说,“我只走到了蒙娜旅馆,我坐在那儿想把事情理出个头绪。当我冷静了一点儿之后,我想到或许我是小题大作了,一个这么容易受一个愚蠢的占卜师影响的女人——我问自己,她究竟是否会成为一位令人满意的妻子?她的生活与我截然不同——我开始感觉到这件事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可能是一时的头脑发一热。我决心午夜乘船离开,而且可能的话,把整件事忘掉。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感觉好多了,我往回走,路上经过舷外俱乐部。刚回到酒店门外我就遇见了玛蒂诺,他告诉了我可怜的姑一娘一被杀的惊人消息。”
“你在蒙娜旅馆榕树下时,有没有人看见你呢?”
“我想没有,我坐在一个一陰一暗的角落。”
“你去过希拉·芬被杀的小屋吗?”
“没有——我从来没见到过那地方。”
“那么你从来都没到过那附近了?比如,在窗户外?”
“不可能,”不用人催促,杰伊斯自己拿起杯子一口喝干了。突然,他盯着查理问:“我说——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缩小调查范围,”陈解释说,“没什么问题了,谢谢你,你知道下次去大一陆的船的时间吗?”
“当然了,”英国人说,“明天中午有一趟,我真希望——”
“我将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陈笑着说,“虽然看到我的样子,许多人可能会说我已经一直在这么做了。”
杰伊斯笑了。“别让这想法妨碍你的速度,”他说,“我知道你会尽力的。另外,恐怕昨夜我对你有些粗一鲁——我那时急着要走。有许多原因——不单是因为我在美国的生意——还有这可怕的事情——我想早点脱身,我现在仍然这么想。你理解吗?”
“我理解,”陈严肃地点点头,他的左手在上衣口袋中摸一着一个信封。“再见!”他说。
查理站在那里看着英国人穿过平台朝大海走去。他感觉到身后有人,便及时地转过身来。一个穿着民族服装的不断在休息室来回走动的驼背中国老头儿,胳膊下夹一着一把刷子和一个畚箕,正伸手来拿杯子。
“嘿!”陈抓住了他满是皱纹的手,“不许碰,不然老天爷会罚你的。”他拿出手帕小心地把杰伊斯用过的杯子包了起来。“我要把它拿走,这与你无关。”
但是很明显,这老头儿认为这与他大有关系,因为他一直跟着查理走到服务台,陈在那儿见到一位经理。“我想把它买下来,”他说,打开手帕露出酒杯,“请说一下价钱。”
经理笑道:“哦,这没什么,拿走吧。你在做什么,查理?在收集我们无辜客人的指纹?”
“差不多,”陈点头说,“除了无辜这个词。非常感谢。现在您可否让这位以为自己抓住了四十大盗之一的老头儿别再跟着我了?”
经理向仆人说了几句,老头儿自言自语地走开了。陈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是他没有在意,他匆匆走出门,回到了车上。
他一路思考着开车回到希拉·芬的房子。杯子上的指纹与窗台上的属于一个人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就快完成任务了。
赫蒂克在那儿等着他。查理把他的宝贵的。仍旧散发着桔子汁味的杯子一交一给他,专家马上开始了工作。不一会儿之后,他就站在窗前,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放大镜。陈走上前,等着他说出结论。
赫蒂克摇摇头。“一点儿都不像,”他说,“这回你搞错方向了,探长。”
陈非常失望地坐在一把椅子上。那么昨晚进这个房间的人就不是阿伦·杰伊斯了?一切本来都似乎确定无疑,就在一刻钟之前他还对此毫不怀疑。搞错方向了,呃?他没有在乎赫蒂克说这话时的语气。自从查理从大一陆回来,警局的人就不大友好,他们估计他出去历练一翻之后回来时必然会目中无人,但是他丝毫没有流露出傲慢的痕迹,但这一事实一点儿也没有减轻他们对他的嫉妒,他不得不忍受了许多暗含敌意的话。
搞错了方向,呃?在这一行中谁会永远不出错呢?那从不犯错的超人哪儿有呢?
搞错方向了?陈坐在那儿沉思着。杰伊斯曾来过这窗户外面——那个很明显地被他忘掉了的小雪前烟蒂是充足的证据。但打开窗户进入房间,把指纹留在洁白的窗台上的却不是他。这是另一个人干的,是谁呢?还有谁曾经——
查理突然响亮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嘿——我真是个彻底的白痴,我前进得太快了,没有仔细思考。每个人都在催促我——甚至我自己的家人,而我又是个不适合匆忙的人,忙中出错了。”他转过身对赫蒂克说:“昨夜在警局取的那流一浪一汉的指纹在什么地方?”
“哦,”赫蒂克回答说,“我带来了。”他从兜中拿出一个马尼拉纸信封,从里面取出一个玻璃片,“你想——”
“我想,是的——虽然晚了点儿,但我总算还能想到。”查理边说着边从同事的手中拿过玻璃片快步走到窗前。“快过来,”他喊道,“你的玻璃——看啊!你怎么认为?”
“它们是相同的。”赫蒂克说道。
查理的小眼睛闪出胜利的光芒。“终于弄出点儿名堂了,”他喊道,“史密斯,那个流一浪一汉昨夜进了这个房间!我是总搞错方向呢,还是我也有清醒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