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那里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手中拿着信封的一角。他的表情平静而沉着,很难看出他心中在想什么。当着这么一大屋子的人的面,有人耍了他,使这位夏威夷著名警探大失颜面。
陈查理当着七个人丢一了面子。虽然他已经在夏威夷住了好长时间,但他东方人的一性一格仍使他一阵狂怒,这愤怒的程度让他自己都大吃一惊。
他马上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怒火是毁坏理智的毒药,要想解决当前的难题,他需要发挥自己所有的能力。在这个案件中他所面对的对手不仅穷凶极恶,而且聪明机智。这样更好,查理告诉自己,最终击败这样一个对手会更令他感到满足,因为他会最终取胜,对此他毫不怀疑。那个先杀死了丹尼·梅若,然后为了这个秘密,又杀死了希拉·芬的神秘人物最终会受到正义的审判,不然陈探长就永远不会得到安宁。
特纳弗罗盯着他,脸上隐藏不住愤怒。“真遗憾,”他冷冷地说,“但现在这儿是由警察负责。”
陈点头说:“你的嘲讽绝对没错,在我过去的生活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但我向你保证,”他慢慢地环视着这一小群人说,“打我的那个人会付出代价的,我可没有心情让另外一边脸再挨一下。”
他拿出手帕去擦那已经不幸地挨了一下的脸颊,他不需要看那白色亚麻手帕上染的血迹也知道打他的人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他挨打的是右颊——那么打他的应该是左手。在范荷恩的左手上,他看到了一枚大方戒指,在威尔吉·贝罗的左手上有一枚钻石戒指。他继续暗中观察,布拉德肖、玛蒂诺。特纳弗罗和杰伊斯手上都没戴戒指。
特纳弗罗举起双臂说:“如果你要搜查屋中的每个人,你可以从我开始。”
查理微微一笑,“我没有那么笨,给我重重一击的那个人不可能把罪证留在身上。另外,”他边走边不经意地说,“这事反正也不重要。”
特纳弗罗垂下双臂,从他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出他完全反对查理不进行他认为是非常关键的一个步骤。但是陈没有理他,他快速地检查着从灯通往高出地面几寸的插座的导线。被拔一出的插头就在他的脚前,插头上伸出的两条铁片无声地显示出要拔一出它们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在导线的任何一处踩上一脚,然后再朝墙的相反方向稍挪一下就可以了。简单,是简单,但这人的心思一定很敏捷。查理插回了插销,灯又亮了。
他回到屋子中间说:“我们不会把时间一浪一费在不会有结果的找信上,我建议把注意力放在大家身上,并请你们说出在八点零二分时你们都在做什么。”他深深地看着他们,又说:“我不知从谁开始好。贝罗先生,您我比较熟悉,我还是从您开始吧,您可否说出当时您和您的妻子是以什么身份来这儿的呢?”
百万富翁以一种好像是在劣等的种族中生活了很长时间的白人所具有的傲慢目光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说?”他不在乎地问道。
“这里发生了谋杀案,”查理严肃地说,“我知道您在岛上的尊贵身份,但这并不意味着您可以不回答问题,您可否委屈一下回答问题呢?”
“我们被邀请来这儿吃晚饭,”贝罗说,“我们是——我们曾是芬小一姐的老朋友。”
“您是在好莱坞认识她的吗?”
“是的。”
“贝罗夫人在同您结婚之前,也是电一影演员吗?”
“她是,又怎么样?”贝罗发火了。
“你为什么不能礼貌地说话,威尔吉,”他的妻子埋怨说,“是的,探长,我当时在电一影界的名字叫丽达·蒙田,如果非说不可的话,我当时还挺有名气呢。”
陈鞠躬道:“当然会那样。请问我可以知道你们结婚多长时间了吗?”
“三年前的这个月,”她亲切地告诉他。
“您大概结婚前住在好莱坞吧?”
“哦,是的。”
“您能否记起来——贝罗先生在结婚前的一段时间是否也在好莱坞?”
“是的,他在好莱坞呆了几个月,求我放弃我的事业嫁给他。”她的丈夫哼了一声。“你现在可能不记得了,威尔吉,但你当时确实是那么做的。”
“真可恶,”贝罗愤怒地喊道,“这跟希拉·芬被杀有何关系?我想,探长,你是在滥用职权,你最好小心点儿——我是个有影响的人——”
“真抱歉,”陈抚一慰地说,“我不再问过去的事了。你什么时间到这儿的?”
“七点半,”他说,“晚饭要在八点半,但我夫人在电话上接到邀请,像往常一样——”他怒视一眼他的妻子——“她把事情搞糟了。”
“七点半,”陈没等丽达说话就快速插嘴说,“请说一下从那时到现在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贝罗粗一鲁地问,“你不是认为我杀了希拉·芬吧?天啊,我得到警察局找人谈谈这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哦,你到底是谁,威尔吉?”他妻子不耐烦地插嘴说,“为什么不告诉探长他想知道的事而把此事了结呢?”她转过头对陈说:“我们在大约七点半到的,同芬小一姐聊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就到外面的海滩上去看他们游泳,我想我们去外面的时间大约是差一刻八点吧。”
“你们在那儿呆了多长时间?”
“就我个人来说,我一直呆在那儿直到杰西普八点半来叫我们。大约在那之前十分钟,范荷恩先生加入了我们,而我丈夫却离开那儿朝房子这边来了。”
“那么,在八点过二分时,你和你的丈夫是一起在沙滩上啦?你是否听到喊声或其他不安的声响?”
“没有。两个姑一娘一在水中倒叫喊了一阵——你明白,人们进到水中就是这样,我想你不是指这个吧?”
“不是,”陈说,“非常感谢您,暂时没有问题问您了。”
奥尼尔慢慢地走进屋里。那件她盼着要在晚会上穿的新的粉一红色晚礼服已被放了回去,她换上了一件普通的灰色雪纱绸裙子。她的脸色依旧非常苍白,但她似乎已缓过劲儿来了,神情镇定。陈问她道:
“晚上好。我到这儿来心情一直非常难过,直到看见您,我才觉得有点儿高兴。您可以告诉我您的身份吗?”
布拉德肖走上前来,他向陈介绍了朱莉,并说明朱莉在此的身份。
“我向你表示最深切的同情。”查理说,“但为了例行公事,在这个不幸的夜晚,我仍然要问您的行踪。”
“这我都可以告诉你,”布拉德肖对他说,“这叫一石二鸟——哦,对不住,我是指讲了她的行踪,您就知道我的了。当时我要和奥尼尔小一姐去游泳,我们最后一次见到芬小一姐是当我们换好泳衣来到这个房间时——那大约是在七点四十分。她当时正同贝罗先生和太太以及杰伊斯先生在这儿。”
“然后你们马上就去了海滩?”
“是的,并且马上就下水了。简直太妙了——很抱歉我又插一入了一段本地海滩的小广告。我的意思是,我和奥尼尔小一姐从最后看见芬小一姐到八点半杰西普敲锣找我们这段时间里一直在一起。在那之后不久我们就一起发现了不幸的事件。”
“你们一直呆在水中吗?”
“哦,不,我们时不时地回到岸上来。贝罗太太正如她所说的,从一开始就在那儿。最后贝罗先生走了,范荷恩先生却来了。”
“那么在八点零二分时,你和朱莉小一姐不是在水中就是回到岸上喽?”
“是这样——当然我们没办法知道时间。时间过得非常快,当杰西普来叫的时候,我们都感到很吃惊。”
陈对姑一娘一说:“芬小一姐今晚肩膀上戴着一束很漂亮的兰花吧?”
朱莉点头说:“是的。”
“那么兰花肯定是用饰针固定的了?”
“当然了。”
“那么你是否注意过那个饰针呢?”
“不,我没有。但我记得她说她要回房间去拿一枚,或许她的女仆能告诉你。”
“你是否知道是谁送的兰花呢?”
“我知道,”朱莉回答说,“卡片上没有名字,但希拉认出了笔迹,她说是她的前夫,叫鲍勃什么的送的——他是在夏威夷剧院演戏的演员。”
“是鲍勃·菲佛,”丽达·贝罗解释说,“他是皇家剧一团一的演员。他们是在芬小一姐很年轻的时候结婚的,我相信她一直很喜欢他,甚至在他们离婚之后。”
阿伦·杰伊斯站了起来,从烟盒中拿出了一支小雪前点燃,在屋中不安地来回走着要找个扔火柴的地方。
“一个被遗弃的丈夫,”查理思考着说,“对,我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必须立即通知这个人,让他尽快来这儿。”
“这事儿让我来办,查理。”吉米·布拉德肖说。
“非常感谢,”陈说。小伙子离开后,他面对其他人说:“我们要重新开始不太礼貌的问话。范荷恩先生,您大概是一位演员吧?”
“大概?”范荷恩笑着说,“难道您就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十年的努力吗?这可真算得上誉美之辞。”
“那么,您已经在好莱坞呆了十年了?”
“十年半——迷失在可一爱一的门肯先生所说的好莱坞的下水道之中。”
“在那之前呢?”
“哦,在那之前我过着一种非常一浪一漫的生活——你问我的广告宣传员好了。”
“我想和道事实。”查理说。
“如果这样,我只好告诉你了。从技工学校毕业之后,我天真而无知地来到好莱坞,我本打算建桥,但我的英俊相貌改变了我的生活。”
“您此前还同希拉·芬小一姐合演过别的影片吗?”
“没有,”范荷恩较严肃地说,“在出演这部片子之前,我几乎不认识她。”
“我大概不必问八点零二分时你在哪儿吧?”
“是的,你不用问了,”演员同意道,“我那时同你在一间屋子里。你应该记得我当时看了看表,说八点了,我要往这边溜达了。在八点过二分时,你还能看见我呢。”
“你立刻就到这房子来了吗?”
“是的——我走来的,因为要锻炼身一体——这是我保持体型的方法。我在大约八点十五分时到这儿——我没走太快。杰西普把我领进屋,我们聊了一会儿,在大约八点二十分我到了海滩上贝罗夫人那儿。这你都知道了。”
吉米·布拉德肖回来了。“我在剧场找到了菲佛先生,”他说,“我的消息差点让这位可怜的家伙昏过去,他说他演完第二场马上就来。”
“非常感谢你,”陈点头说,“你真是热心肠。”他转过身对玛蒂诺说:“我想,你就是人们所说的电一影导演吧?”
“是的,是有人这么称呼我。”玛蒂诺严肃地回答。
“您做这行有很长时间了吗?”
“不太长,我以前是个演员,在英国演剧,后来对电一影发生了兴趣,就去了好莱坞。”
“能说一下你到好莱坞的时间吗?”
“当然,我是在两年前的三月到的。”
“那是你第一次到好莱坞?”
“是的,当然。”
查理点头说:“我也不必问你今晚八点零二分时在何处了。”
“自然,当时我同你,还有其他的朋友在一起。我相信,我告诉过你,刚过八点时我离开你,和杰伊斯先生到平台上去了。
我尽力地安慰他,但他甩开我向海滩方向走去了。我征海滩上散了大约二十五分钟的步,欣赏景色。再见到你时,我刚楼上取下帽子,准备到这儿来。”
阿伦·杰伊斯在边上的一个角落不安地吸着烟,查理朝他望过去说:“杰伊斯先生。”
英国人站起身看了看表,朝他走过来。“什么事?”他说。
查理严肃地看着他说:“我认为你是为今晚的不幸而悲伤的人中的一个吧?”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据说你一爱一希拉·芬。”
“据说——据谁说?”他怒视着特纳弗罗。
“这不重要,”陈说,“你向她求过婚吗?”
“是的。”
“那么你一爱一她喽?”
“听着——你一定要公开地问这些事吗?”
“非常抱歉,我感觉自己确实有点儿粗心。布拉德肖先生告诉我今晚七点三十分时你在这个房间里。”
“是的,我来赴晚宴。”
“并且,你同芬小一姐私下谈了一会儿?”
“是的,但谈话的内容同你毫不相关。”
查理笑着说:“天哪!我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与我毫不相关的事。你问她最后是否决定嫁给你,她拒绝了你,你怀疑是特纳弗罗先生从中搞鬼,你愤怒地返回旅馆,要和这位特纳弗罗先生争吵。所以,在八点零二分时,你正在旅馆休息室发着火,这对你来说,亲一爱一的先生,可是一件幸运的事。”
“我看,”杰伊斯说,“你已把谋杀的时间确定在了八点零二分?”
“是的,”陈回答说。
杰伊斯把雪前扔进了烟灰缸,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你在大约七点四十五分离开这个房间时,是最后一次见到芬小一姐吗?”
“是的,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那么在八点五分至八点三十五分之间,你没有回到这儿吗?”
“我没有。”
“你曾去过好莱坞吗,杰伊斯先生?”
英国人苦笑道:“我没去过——而且以后也不太可能去。”
“没有问题了,先生。”陈点头说。
“谢谢,我得说再见了,我正好要在午夜乘‘大洋号’出发。”
查理突然吃惊地看着他问:“你今夜就要离开夏威夷吗?”
“是的。”
警探耸了耸肩说:“很抱歉让你失望,但你不能走。”
“为什么?”杰伊斯问道。
“因为你与此案有密切关系。”
“但是你说过你已确定了谋杀时间——而那时我就在你旁边,这是一个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据。”
“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据有时会突然变得不完美,”查理对他说,“很抱歉不能让你继续航行,我们将密切监视‘大洋号’,与此案有关的人目前都不准乘它或其他船只离开本岛。”
一抹愤怒的红晕涌上了英国人的脸颊。“你以什么理由把我留在这儿?”
“作为本案重要证人,”陈回答说,“如果必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获取上级批准。”
“那我至少可以回旅馆吧?”杰伊斯问道。
“在我允许时。”查理一温一和地兑“同时,我希望您能找把椅子舒服地坐下。”
杰伊斯怒视着他,然后退到了后面。门铃响起,杰西普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佩带副警长徽章的高瘦美国人,另一个是表情焦躁的日本人。
“啊,你好,验一尸一官先生,”陈对兼做验一尸一官的副警长说。“卡西莫,你跟往常一样慢吞吞的,你难道是坐马车来的?”
副警耸说道:“他们派他去找我,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我。现场在哪儿,查理?”
“过一会儿,我带你去现场。”查理说。
“也许我该搜查一下房间?”卡西莫问道。
陈悲哀地看着他说:“那会显得警局今晚太缺警探了,不,卡西莫先生,至少在有人告诉你要搜什么东西之后再搜吧!”他又对副警长说:“请跟我来。”
这时,戴安娜·狄克逊小一姐走迸屋,她穿一件白色晚礼服,她的浓妆艳抹充分说明了她这么晚才出现的原因。陈感兴趣地看着她。
“这位女士,我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你。”他说。
“你是——”戴安娜盯着他说。
“别害怕,”查理笑着说,“我是檀香山警方的陈探长,而你现在身处夏威夷。”
“哦,我明白了。”她说。
“请问您的名字?”
她说了自己的姓名。
“你大概是这儿的客人吧?”
“是的,芬小一姐热情地邀请了我。你知道,我刚跟她一起从南海到这儿——我在她最后的影片中饰演角色。”
“一位女演员,”陈点头说,“这么多的名人、美一女,都有点儿快把我弄蒙了。不管怎样,我还得振作一精一神问问题——今晚您都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游泳。”她对他说。
“你最后见到芬小一姐是在什么时候?”
“当我上楼去换泳装时——我不知那是几点。布拉德肖先生刚进来,朱莉小一姐和他还有我上楼去换衣服,芬小一姐留下来站在大厅里,那时,我听到了门铃响。”
“你跟这两个年轻人一同下楼去游泳的吗?”
“哦,不——我换衣服花了很长时间,我换好时已经八点了——我离开屋子前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钟,我并不知道已经那么晚了——所以我赶紧跑下楼——”
“你没有看到芬小一姐?”
“不,我没有,我下楼时这屋子里没人。我穿过门廊走到草坪上——”
“那时刚过八点?”
“是的——应该是八点过三四分。我跑过草坪时,看到一个男人从避暑屋很快走开——”
“你看到一个男人离开避暑屋?他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他的脸。我以为他是我们的一位客人,我还向他问好,但他没回答我。”
“你能说一下他的样子吗?”陈问道。
“我告诉过你,他的脸被黑影遮着,看不清。但他穿着一件上衣——一件大衣,我当时还想在这样的晚上穿大衣真是很奇怪。大衣是敞开的,厨房里射一出的一道灯光照在胸前的衬衫上。他穿着晚宴服,你知道,在他的白衬衫上——”突然她脸色惨白地虚弱地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哦,上帝啊!”她喊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又想到了什么?”查理马上问。
“他衬衫上的污渍——一条细长的红色的污渍,”她喘一息着说,“那,那肯定是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