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离开沙拉曼杜有一段路程,呼啸着开往海赛拉斯山区和特拉基镇。过道对面的八号座位上,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坐在窗旁,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车外。他正值中年,身一体健壮,小而黑的眼睛由于兴奋闪闪发光。他站起身,走到车厢外的路上,深吸了几口凉爽空气。窗外是一片皑皑白雪,有人站在他身后,他猛地转过身来,一位当列车服务员的华人姑一娘一正紧盯着他。
“你好,”男子主动打招呼说。
“您好,我叫陈紫薇,”女招待作了自我介绍,并伸出了纤小的右手,“能说出您的姓名吗?”
“为什么不能?”男人边说边握住了她的手,“火一奴一鲁鲁警察局巡官陈查礼。”
女招待说:“您在奥克兰刚上车就被我和我丈夫认出来了。我丈夫叫李亨利,是餐车招待员。我丈夫估计,您手头大概又有新案件。”
查礼笑了起来,“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欣赏冰山雪峰。”
“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让我丈夫来和您谈谈?他一定会喜出望外的。”
查礼拍了拍女招待的手臂:“我自己会告诉他的。”
说罢,他走向餐车。在招待员将托在银盘内的香烟一交一给一位乘客后,查礼向他招手示意。“请给我一杯桔子水,”查礼吩咐。
“很愿意为您效劳。”招待员笑容可掬地说。“能为巡官陈查礼先生服务,我感到不胜荣幸。”
陈查礼微微一笑,接过桔子水。他刚坐下,双眼已落在车厢一端一个外表象是外国人的乘客身上。这位正要点烟的乘客听到查礼的名字,愣住不动,直到火柴烧到手指才惊醒过来。他走到车厢这一端,坐到了查礼旁边,说,“对不起,愿没有打扰你,我正巧听到你说在特拉基下车,我也在那儿下车。”
“是吗?”查礼很有礼貌地问。
“对,我们都在特拉基下车,然后……”
“对,然后怎么样?”
“我们一起旅行,陈先生,刚才我已听到了你的姓名。运气真不坏,有人让我找你。请看看这个。”说着,他递给查礼一封又脏又皱的电报,上面写着:
旧金山凯拉尼旅馆路易斯·罗马诺先生:欣悉君来塔湖造访。特拉基站下车,有车接至塔湖饭店。店码头处有摩托艇送往景宅。火一奴一鲁鲁陈查礼及其他友人将于特拉基与君同行。谨谢。
达特莱·沃德
查礼看毕把电报还给对方,说:“我明白了,你可知道沃德先生要你商谈什么事情?”
“知道那么一丁点儿。沃德先生是我太太的前夫。”查礼点了点头,罗马诺继续说,“当然,我和我太太的关系现在已不密切。在我和沃德先生之间,还有另外二位我太太的前夫,他是第一位,我是第四位。”
“如果我告诉你我太太的名字,”这个意大利人罗马诺说,“你会理解些。先生,不仅你,大约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兰迪妮,歌剧演唱家。”他激动地站起来,“一位空前绝后的天才,一付无与伦比的歌喉,但又有一颗冷酷无情的铁石心肠。看看她自己的记录:当姑一娘一时和达特莱·沃德先生结了婚,她什么都有,就是不满意丈夫。约翰·雷特是她第二个丈夫的名字,但他也只是暂时的。然后,又一个,他是……我已忘了他的名字,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最后是我,我把所有醒着的时间都花在辅导她唱歌上。先生,是我教会了她传统的意大利呼吸法,而不懂这呼吸法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歌唱家——什么也不是。尽管如此,大概你难以相信,她却不记得我俩是何时相识的。”
“对,我想起来了她的第三个丈夫的名字,他叫弗列德利克·斯旺,是一位喉科专家。”
正讲到这里,车务员走了过来,“对不起,巡官,再过三分钟就要到特拉基了。”
罗马诺冲向车门,很明显是去取他的行李。
查礼走到车厢门口时,突然有件沉重的东西从后面撞了他的右脚,他趔趄了一下。回过头来,他看到一个留着棕色一胡一子的男人刚从行李架上取下一只布袋。查礼等待着他起码说声对不起,但这陌生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到一边,独自向车厢出口处挤去。
只一会儿,火车已靠站停车。查礼跳到了到处是积雪的站台上。罗马诺小步跑到他跟前。“已找到车了。”他急切地说。“快跟我来吧。”
找到站前等候的汽车时司机正和一个显然也是刚到的男子谈话。查礼仔细一瞧,正是留棕色小一胡一子的那位,小一胡一子转身看着他俩。
“晚上好,”他说。“你们也是沃德先生的客人?我叫约翰·雷特。”
不等他俩开口,他就钻进车坐到了司机旁边较为舒适的座位上。
“约翰·雷特!”查礼望了罗马诺一眼,意大利人变了色的脸上显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他俩默默地坐到了汽车的后座上,司机发动了汽车。
汽车驶过了小镇的主要街道,约个把小时后,驶近码头入口处时,司机停住了车,一位戴着一顶渔夫帽的男子迎上前来。
“比尔,接来了吗?”
“三个,对不对?”比尔反问。
“对,我来搬他们的行李。”
说着,那男子热情地忙碌起来。
比尔道了晚安就匆匆离去,似乎急着要赶回镇去。男子领他们上了码头,他们在一只漂亮别致的船前停下。“先把你们行李放船上,我们还得稍候片刻,另外一个人马上就来。”就在他说话的时刻,一位男子从码头上匆匆走来,他气喘吁吁地加入了这一行人。
“先生们,真对不起,”来人说。“但愿没让你们久等。我在餐馆那儿稍留了片刻,我们会很快认识的,我叫斯旺。”他补充说:“弗列德利克·斯旺大夫。”他边说,边把一行几人领上船。过了一会儿,小艇已轻轻划破冰冷的水面,朝着绿宝石湾方向飞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