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么说所谓的蜡烛不是拿来照明的那种,而是放在祭坛上的,格兰特心想。此时是星期一下午,他正在开车前往坦普尔的途中。“神的兄弟”的神堂可不是一般寒酸的临时传教帐篷,里面披挂的是紫色的高级亚麻,所用的神盒也是极其壮观。
本来这样的排场仅仅是表达赫伯个人对戏剧化的喜好而已,结果在大多数地方( 肯塔基州是惟一例外) 都生意兴隆。一爱一美若渴和耽于排场的人们深深地沉迷其中——带着厚厚的钞票。
克莉丝汀那一先令代表的是她轻蔑的程度。也许是因为赫伯的神屡次决定拒绝她的心灵所需要的一些小东西,这一先令就是她的 还 礼。
在一棵筱悬木旁厄斯金先生的小房间里,格兰特在雾蒙蒙的绿色灯光下,对这位律师提出了他的计划。警方要把赫伯。歌陶白引出来,而且用的方法很正派,所以律师不需要顾虑太多。一爱一德华勋爵已经首肯了。
律师支支吾吾地不置可否,倒不是因为他当真反对什么,而是因为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细微末节详加考虑本来就是律师的职责,若是爽爽一快快就同意了,会显得非常不专业。最后他终于同意这或许可行。
格兰特说:“很好,那就一交一给你了。明天的报纸上,麻烦你。”走出去的时候他一边想着,为什么搞法律的总以制造麻烦为乐,世界上的麻烦明明已经够多了。
此刻格兰特疲累不堪的脑中就有不少。“被困扰所包围,”就像那些拿纸牌帮人算命的女术士说的:他现在正是如此。星期一很快就要过完了,依然没有迹象显示罗伯特。提司铎 还 在人间。《号角日报》已经在当天早上发出了第—声低鸣,等到明天,可能整群狼都会扑上来将他分而食之。罗伯特。提司铎在哪里? 警察究竟怎么在找他? 说得公平一点,让格兰特不舒服的原因,与其说是担心即将面对的指责,毋宁说是忧虑提司铎的安危。前两天他 还 真心相信,提司铎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消息不灵通。人在逃亡的时候想看报纸绝非易事。但是如今疑虑像一阵寒风撩一拨着他的思绪。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全英国每个村落的每张新闻海报都用斗大的字印着:“提司铎无罪。”“警方追捕之人经证实无罪。”他怎么可能会没看到? 这件事已经成了全国每一个酒吧、火车车厢、公一交一车和家庭最热门的话题。而提司铎 还 是杳无音讯。
自从一爱一瑞卡上周三开车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星期四晚上一场多年来罕见的暴风雨,让全英国都泡在水里,而且其后两天一直风雨不断。提司铎拿走了一爱一瑞卡星期四留在那里的食物,但后来就没有了。她星期五带过去的食物,到星期六 还 在原来的地方,变成湿一软的一一团一。格兰特知道一爱一瑞卡星期六一整天都在乡间四处寻找,像一只训练有素又刻苦耐劳的猎犬,她找遍了每个谷仓,每个可能的藏身之处,找得筋疲力尽。根据她那套周延至极的推理,星期四晚上他一定是找到了某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暴露在那种暴风雨之下没有人活得成——而且既然星期四早上他曾经在那条粉一白小路上拿走她留下来的食物,他就不可能跑得太远。
然而她的努力却一无所获。今天由一群业余人员组成的一支搜索队,开始进行大规模搜寻——警方腾不出多余的人力——但到目前为止 还 没有回音。一股恐惧感缓缓在格兰特心中升起,他试图用全副的意志力将之驱散。但它就像一盆炭火一样,就算被打散成灰烬,霎时间又在你面前熊熊燃起。
多佛方面的消息也进展得很慢,几乎已达到警方耐一性一的极限。这是因为调查工作严守两个原则:第一,不得冒犯贵族;第二,不要打草惊蛇;前项是为了顾及无辜,后项是为了追捕罪犯。一切都变得非常复杂。和一爱一德华。钱斯讨论诱捕赫伯的事宜时,格兰特看着他平静的脸——他那两道眉一毛一使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特异的沉着——好几次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你星期三晚上到底在哪里? ”钱斯会有什么反应? 有点困惑,想了一下,然后说“我回到多佛的那个晚上吗? 我在某某地方和某某人在一起。”接下来他会明了隐藏在这个问题后面的意思,然后他会大惑不解地看着格兰特,而格兰特则会觉得自己是世界头号大笨蛋。不只如此! 格兰特觉得,在一爱一德华。钱斯面前暗示他或许和他妻子的死有关,简直等于是侮辱他。
但是不在钱斯身边的时候,花园里的男子,在敞开的窗外看着透出灯光的屋内,这个画面浮现他脑海的次数可能多到他自己都羞于承认。不过看到他本人,任何这一类的想法就显得很荒诞。在他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或者没有什么可报告——钱斯那天晚上的行踪之前,应该将任何冒昧的质问暂时先束之高阁。
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钱斯当时绝对不是在那些明显可查的地方。各旅馆和家族友人处都扑了空。现在搜查范围已经扩大。随时都可能传回来这样的消息,表示勋爵睡在某一张一精一美的四柱一床一上,上面 还 铺着全郡最好的亚麻一床一单,届时格兰特只好摸一摸鼻子,承认自己当时想像一爱一德华勋爵在殚心竭虑地要误导他的时候,是完全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