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德启
他不是我的二舅,是朋友的二舅。
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名什么,于是还是叫他二舅好了。
二舅是做财务的,仔细认真并且忠诚。这大概是作为财务最重要的几个属一性一了。
二舅年轻时在一个公司,老板姓程。程先生。
程先生与四个朋友一起起家。准确地说,是程先生带着四个兄弟一起,建立了自己的国度,得到了舒适的生活。
二舅勤勤恳恳,大家都很喜欢他。程先生也是,另四位先生也是。
后来,四位先生发展得越来越好,都在原来公司以外自己有了产业。
他们始终觉得,自己有今天,是因为程先生。
程先生就像是一个教父,看着自己的弟兄们。
其间的事情我不得而知。但程先生的公司出了问题,亏损严重。
在当年,这件事需要好几百万来填平,不是一个小数目。
程先生自己已经身无分文,而四位弟兄的钱,全部凑在一起也就刚好能度过难关。
程先生找来这四个人,说明了情况。
四人都没有表态,既没有说给,也没有说不给。
当时的四人都已经托儿带母,如果真的给了,那就是从零开始,几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程先生说,没事,我不强求,你们再考虑一下吧。
大家散去。
之后的两天里,四人都没有和程先生联系。
两天以后,程先生给二舅打电话,说,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二舅赴约,谈了什么不得而知。
次日,程先生跳楼自一杀。
程先生的葬礼结束之后,这四人便彼此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有电话,没有信件。
这是一种惊人的默契。
大概谁也不想提起这件事吧,于是选择不触碰和它有关的任何人与事。
如果你曾经把你的每一个角落都分享给某个人,当这个人离开了以后,你所痛苦的是你的每个角落你都不能碰。
碰了就生疼,不碰又如何生活?
这四位,选择不碰他们曾与程先生分享的部分,也就是另外三位。
因为二舅的勤恳,四人中的一人继续聘请二舅做财务。姑且叫他A先生好了。
二舅说,A先生每次喝酒,必然嚎啕大哭,进入到最崩溃的状态里。
抱着二舅,说如果我当时把钱给程先生了,程先生便不会死,就算从零开始,现在也许也小有成就。
而人生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也许。
二舅不喝酒,而每到那样的时候,却真心地希望自己也醉了。
A先生每次喝醉所念及的,大概便是那两天里的事情,自己心中的纠结,家人孩子,白花花的钱,义气,感恩,男人。
可惜直到程先生没了,才知道没了就真没了。
这两天四十八小时究竟能有多大的能量?没有消息,没有电话,仅仅是沉默,便让一个男人寻了死。
程先生的绝望和A先生的鼻涕眼泪,谁能体会呢?
我们在做很多决定时,就好像在决定要不要当太监。
当了,便再也不是男人了。
而在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个决定仅仅是切掉我们的尾巴。
豁然醒悟的时候,声音也细了,一胡一 子也稀疏了,你奈人生何?
这是二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