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头出门,顺巷道往外走,出了清水巷,绕过一条小街,穿过玄武大道,再入一条窄巷,才进入市集,路程不远,但有好几处人迹稀少,若是早市时分,怕是看见的人更少了,在这样七弯八拐的巷子里,带走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怕也不是难事。“来回路上都无踪影,想必是被人掳了去。”番离细细查看地上痕迹。
“身怀六甲的女子,怕是寻常方法带不走,番姑一一娘一一你看!这有车轱辘印。”
“这轱辘印宽四寸,且是双轮,寻常百姓家不会用,这里属民宅区,没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双轱辘印出现在此,的确不正常。”番离赞许陈峰的细心观察。
陈峰起身看看四周,夜寂无声:“是这徐氏乔妹是与人有过结么?或者徐家儿与人有怨?”
番离吩咐陈峰:“应不是,布衣白丁,何来掳妻之恨。你去玄武街衙报案,让他们来些人查探,看有无人见过这种马车经过。”
“好。”陈峰应声而去。
番离听见远处有更夫经过,已是四更天,提了气,急步飞走,向天子城冲去。
城楼高一耸,楼宇阁台,兵将卫士巡防踱步,穿梭天子城各个防卫处。执了“尧”字令,一路顺行,终也是在天瑶苑前慢了下来,多年末见,不知这里的主人可有变样?
城墙环宇中,鼓楼台的早更钟声传遍整个天子城。天瑶苑的大门被人打开,鱼贯而出的人群拥簇着黄色锦衣男子,步声整齐,往朝堂走去。番离躲在暗影里,看着华帝从面前经过,年华数载,容颜依旧,只是心已改。
天瑶苑的主人已经坐到了厅中榻上,乌发软身,眉眼未修饰,却是国色天香。侍女欲上前梳妆,被玉姫推开:“不是旁人,要不要仪容无妨。”
话说间,番离已站到厅前:“民女拜见玉姫一一娘一一一娘一一。”
玉姫有些自嘲:“想不到连你也担了这些个虚荣。”挥挥手让侍女都退出门去,慢慢站起身,想扶住番离,谁知番离退了一步,手伸出去落了空,人也有些僵住:“终究是恨我的,可我有什么办法?!”
玉姫声音高了半分,门外侍女欲推门,却被她制止。“离儿,你当真恨我?”
番离面无表情,低头拱手:“一一娘一一一娘一一自重,民女无恨。”
玉姫嘤嘤的哭泣起来:“离儿,我身为天域国公主,为国为民已无自身,当初与你们结识原本就是无意,谁知命运捉人,偏偏他是华帝,偏偏他要为君王,偏偏我要为了天域国与大靖和亲,这些年,我不快乐,我知他在这天瑶苑留宿的缘由,无非是与你身形有几分相似。”
番离上前扶起玉姫,引到榻前坐下:“我今日来不是对过往念旧或追究,五年前,番离已心死,只是此次有事想问一一娘一一一娘一一,《玉春行》中的‘子母一尸一’是怎样个名头?”
“《玉春行》?那书不是被毁了么?你怎么想到提起?”玉姫收了情绪,有些奇怪的问道。
番离叹了口气:“师姐当年好奇窥视过那本书,我也曾看过前半部,近日里,她借书中所记,在坊间蛊惑他人,造成奇异怪案,伤人一一性一一命,近日来了长安,给我留了三个字‘子母一尸一’,我不知何意,所以想问下一一娘一一一娘一一。”book.sbkk8.coM
玉姫拂了拂面,正色说道:“‘子母一尸一’是以孕身之人,即将临盆之际,开腹将孕胎取出,母未尽人气之前,置于火中焚烧,其子哭母心牵,母子连心,子身同母苦,会口鼻流血,以示心焦,取其子血做引,唤称‘引儿’,可解妇人久婚不一孕。”玉姫见番离不语,哀叹一声:“那孩儿若是命大,怕也是失了心智。”
番离眼前晃过那日情形,急急起身离去,连礼节都未做到。玉姫看她消失的身影出神:“离儿,何苦傲气,终究伤了自己。”
重新回到清水巷徐婆婆家时,却见一胡一大人正坐堂中,番离进门,这一胡一大人有点站坐不是:“黑,黑吏大人。”
“一胡一大人,清镜司已不覆存在。”番离招过陈峰:“你速速去查这周边可有夫妻成亲已久,却未有所出的,嗯,而且是大户人家。”
一胡一大人听的真切,慌忙叫了其他捕快一并前去查寻,番离也提身而出,只剩一胡一大人一人对着哭泣的徐阿婆吹一胡一子:“哎呀呀,莫哭莫哭,我说了绝不会像刘大人那般置之不理的。”
玄武街衙的刘大人,被陈峰从被一温一柔乡中拖出,正要诉责,见“尧”字令,慌忙提了裤子一同前去查探。
王家巷尚书府别院,尚书之子王琤,婚配多年,其妻乃吴进南之女。
将府之女吴婷婷,多年未孕,脾一一性一一又生的剽悍,不许妾侍进门,王琤一一性一一糯一温一软,平日只做是恩一一爱一一夫妻模样,加之又是庶出次子,父亲与兄长都在朝中为官,唯有自身闲赋,说不得重话又忌惮这将军之女,常年郁郁。其父见状,命另立宅院居住,平日也少有往来。
番离与陈峰寻得别院房一中,室内情形却让七尺男儿都于心不忍。徐家儿媳乔妹已被置于大炉之中,双手伸天,欲抱孩儿之势,而婴童却被王府阿婆跪抱一旁,奋力涕哭,房一中处处血色,疑似阿鼻地獄,王琤面生惊恐瘫坐在地,已不得话语。
只是那将军之女吴婷婷神色狰狞,似狂似魔,举了刀要刺婴童心口,陈峰手中长剑飞出,吴婷婷舍刀躲开,一众捕快人等都出手欲捉此狠毒妇人。
番离向一旁的风舜扑去:“师姐,收了手,与我命审受罚去吧。”book.sbkk8.cOm
风舜没料到番离如此快速寻来,慌忙抵挡压制,几招过后,明白她这些年在忘忧山并非虚度,功力又近了几分,倒是自己伊然抵不过十招来回。侧身偷了个空,从怀中取出巴掌大的紫玉箫,急急吹出一阵怪鸣,响彻室内。
陈峰那厢已将吴婷婷压住,众捕快上前捆绑,听得怪鸣,突然面色微惧,心中一阵绞痛,手中长剑险些脱手而出。
番离眉间紧锁,封了自身血脉,却也顾不得胸口翻涌,取了腰间软剑,施招断去风舜后路。
风舜腹背受困,寡一抵众,自然不敢恋战,心念番离居然顶的住情一人蛊之苦,倒是陈峰,痛的满地打滚,眼中一凌,顺势取了身旁捕快大刀,全力劈向陈峰,番离慌忙上前抵挡,却不知风舜半途收了手,借机从窗口跳了出去,待回过神,已不见她踪影。
公堂之上,一胡一大人与刘大人都不敢正坐上堂,也无人审这恶妇。
番离对一胡一大人拱手施礼:“一胡一大人,此番朱雀街衙费力最多,此案就由你来审理吧。”刘大人不敢言,低了头垂手一边,倒是一胡一大人抬头挺胸的上了堂座。
徐家儿媳乔妹已命丧黄泉,好在孩儿尚留人间,恶妇吴婷婷为已私欲,伤人一一性一一命,手段发指,国法天理难容,因是罪臣将军之女,需呈奏上报天子,再以严惩。
尚书之子王琤,虽有规劝之举,却也因与其妻同谋,一并打入天窂,听凭天子发落。
案毕,一胡一大人随身掏了些银两,递于徐阿婆:“本官薪奉微薄,这点银两请个一一奶一一一娘一一,好生照顾婴童吧。”刘大人也不示弱,一并塞些银子给了徐家。
后室榻上,陈峰悠悠醒转,只觉头疼面赤,口舌生烟,浑身燥一热不安。
番离正坐榻前闭目养神,面色平静如水,陈峰有些痴傻的看着,番离听的动静,睁眼问道:“可有好些?”
“嗯。”陈峰一胡一乱应答。
“明日里进宫见君上,将此信给他,他会给你解头疼的良药。”
“哦。”掩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敢再看番离,只得背身侧躺,免得被透了内心。
天子城内言书阁,华帝执信不语,从一旁暗屉中取了药瓶,递于陈峰:“你倒是福厚,竟让黑吏大人为你求药。”
陈峰在天子面前少有顾忌,接过药瓶就倒进口中:“怕是番姑一一娘一一知晓君上好东西太多,让我来沾点光。”
“那你这毒是如何中的?”
“毒?我中的是毒?什么毒?”
华帝有些意味看着他:“情一人蛊。”
陈峰大吃一惊:“啊,情一人蛊?那,离儿岂不是也中毒了?!”
“你说什么?!”华帝声色凌厉:“番离何时中毒?”
“那日与我一并中了白吏大人一一奸一一计,番姑一一娘一一说无妨,我当真以为没事,只想这头疼是个疾患。”
华帝颓坐在榻上:“解药只有一颗,已进了你的肚子。”
“啊!呕,呕。”陈峰干呕几声,想把那药吐出,却是徒劳。桌上铜灯火如炬,映得满室辉煌。
华帝手中纸笺落地,是番离隽秀笔迹:君若有情天亦伤,离别红尘三千场,若解风华忘忧处,黄泉路上孟婆汤。
下一番,归一陽一酿。接着阅读:异闻之归一陽一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