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人就此别寺而来。往北走出几里路,就见一偌大村落,悉村竟有数百家人口之多。刚走到第一户人家的宅门前,少年便急不可奈的跑去“咚咚咚”地敲门,不久,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婆婆,婆婆问少年:“何事?”少年答:“婆婆,烦请通传您家姑一娘一,就说伊舅舅前来探望呢。”婆婆答应了,转身回屋,约摸一小会儿,复又出来,热情的将生邀请进宅。却对少年淡漠相阻:“我家的陋室狭小,麻烦公子宅外稍候吧。”
生跟着婆婆走进宅院,但见宅子里一大半都是杂草荒芜,十分萧条,真正能用的房子也只得小室两间。如此惨淡光景,愈发令生愀心,正兀自感伤之时,忽见甥女从门里飞快的迎了出来——“阿舅!”,可怜骨肉至亲,虽得以相见,奈何一陰一一陽一两隔,是矣一句话尚未喊出口,便忍却不住啜泣起來,甥女哭,生也哭,直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甥舅二人这才止住了哭声。
借着室内微弱的灯光,生惊喜的打量着,甥女清秀娴静几乎一如在生之时。甥女也帶泪含悲的凝望着阿舅,悲悲切切的打听着舅母,以及一家人的近况。生一一作答:“家中各人尚且安好,只是你舅母已经不在人间了。”听闻此讯,甥女又情不自禁呜咽起来:“孩儿自小受舅母抚育,尚不曾报答养育之恩,竟先舅母而亡,想想便觉着难过。去年,伯伯家的大哥迁走了阿爹的坟墓,却将孩儿置之不顾,如今,与阿爹也几百里之隔,孤苦伶仃一如秋燕,还好,有阿舅不曾遗弃,经常给儿烧来冥币,阿舅的这份怜惜之情,儿在这里,竟都一一受了。”book.sbkk8.coM
一袭话,说得生又不禁悲从中来,至此,生忽地忆起来此因由,忙把朱姓少年托媒之事一一相告。刚刚道完,只见甥女羞羞答答,再不敢轻易抬头。倒是先前那个婆婆爽爽一快快的走了进来,抢着告诉生曰:“朱家少年托请一位姓杨的媒婆确实来过好几次,老身原也认为是桩美事,奈何您家闺女总说终身大事不可草率,如今有舅父大人作主,大婚可期矣。”
三个人正作闲聊之际,忽地,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女郎,穿着一身青衣,推门走了进来。瞥见有陌生男子在,急急忙忙欲掉头离开,甥女马上走了过去,亲切的拉着女郎的衣袖说:“姐姐无须回避,是我阿舅,并非旁的生人。”
生也立刻上前作揖行礼,女郎不好掉头再走,忙作回礼。
甥女走过来续作介绍曰:“阿舅,伊是九一娘一,阿爹故人之女,九一娘一乃栖霞公孙氏,皆因惨遭变故,至此与儿朝夕结伴,情同手足。”
生偷偷打量着,只见那女子笑如弯月,粉面娇俏,犹如仙女一般。生情不禁赞道:“小一娘一子如此娟秀,不用说,一望便知出自大户人家。”
甥女微笑望着阿舅。直曰:“岂止是出身大户,还是女学士呢,吟诗赋词,俱是高人一筹,昨儿个,儿还请她指教呢。”book.sbkk8.cOm
甥舅二人一对一答,羞得九一娘一无地自容。忙不迭的托辞:“Y头快别在此一胡一说,看阿舅笑话了。”
甥女又进而笑言:“噫,怎么这么巧,我阿舅丧妻,断弦未续,不如娶了九一娘一,岂不一桩美事?”
九一娘一一听,更加恼怒:“呸,不理你这疯疯癫癫的臭Y头了!”语罢,作羞答答状,飞快的逃了出去。
生望着她的背影,一爱一之犹甚。book.sbkk8.com
甥女察颜观色,知阿舅有所动心,干脆大胆直言:“九一娘一才貌双全,倘若阿舅不嫌弃,儿当作媒,请她作我舅母,如何?”
生内心十分欢喜,却又犹豫:“人鬼殊途,只怕难成婚配啊?”
甥女答:“这倒无妨,伊与阿舅注定有段缘份。”
临别,甥女送阿舅出门,更切切叮咛:“五天以后,月明人静之时,儿便遣人接阿舅来此。”
生走出宅外,却不见朱姓少年。翘首西望,但见一弯残月高悬夜空,藉着那昏昏暗暗的月明之色,犹幸尚可辨认旧路。生匆匆往回走,刚走到南面第一座宅第,便看见那朱姓少年正伫立在这家宅第门前的石阶上等候。
见生走来,少年赶忙走上前来招呼。
“晚生在此恭候已多时,前辈,此处乃是晚生寒舍,前辈不妨进来坐坐。”
生遂与少年携手内进。听闻生已将保媒之事撮成,少年连番感谢,并取出金酒壶一个,晋朝明珠百枚,一交一于生。朱曰:“晚辈别无其他长物,区区寒礼聊表谢意。”既而又道;“前辈见谅,晚生家中本有浊酒,奈何冥府之物不可以款待嘉宾,甚是惭愧。”
生连连致谢,并起身告别。少年送生至中途,方才与生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