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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转身,看到沈红正手拿着录音笔站在身后,一双发黑的眼圈吓了我一跳。面对着物是人非的火灾现场,我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来不及寒暄和她,直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叫祸不单行。我守了一夜。这场诡异的大火,把濮家的一切全烧成了你看到的这样。”
“嗯,濮根呢?”
“鬼知道!”她瞥了一眼那些白被单。
“我离开H城前,还与他有过一次通话。电话中他似乎神采奕奕,还与我卖了一个小关子,说等我回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我还准备满心欢喜地听他介绍自己的哪个根雕作品又得了哪个奖。现在居然……”我哀叹了一口气,同时恍然大悟。他家珍藏的人物根雕就有二十来座,活灵活现,与真人一般大小。如今濮根和他们一起烧成焦炭,消防员一时无法分辨哪个是死尸,哪个是根雕。只好暂时把可疑的对象统统盖上白被单,等待法医一一识别。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会儿,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说句没心肝的话,里面那么多件根雕精品就这样成为废品,真是太可惜了。”沈红搓了搓手臂,想找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我见过那些根雕作品,精品中的精品,很有价值。他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十分严格。有一件根雕,他花了好几年精雕细琢才完成。”我心情沮丧,仰头看着风中飘摇的最后一缕黑烟,叹道:“我听他说,每件根雕都是他心血的结晶。用他的话说,他希望自己死后能够化成一座人体的雕塑,像根雕一样千年不朽,让生命延续千百年。”book.sbkk8.coM
说到此处,我和沈红不约而同地看了废墟一眼。寒风从我的领口灌入,直钻我的后背,随着我俩眼神的交流,这股凉意带着酸涩穿透彼此。瞬间,心中一颤,汗毛直立。
“难怪一场大火没有把根雕烧成灰烬,只是烧成木炭而已,基本也都保持了人形。”沈红撇撇嘴,表示不能认同。
我惊诧地倒抽一口冷气,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濮根和朱燕都是根雕能手,对根雕都到了痴迷的程度。他们家里近百件大小不一的家具,都是他们自己亲手制作打造的,有的简单实用,有的精细复杂。昨天晚上,他们家就濮根一个人吗?”
“好像不是。医院方面是证实几天前,濮根已经将朱燕的尸首领了出来,周围的居民也说濮根当天抬过什么回家,而他们的同事却说濮根从未将朱燕的尸体送去殡仪馆火化。”
“你的工作很细嘛!会不会濮根将尸体送到别处火化了呢?”
“按理说他没必要避嫌,而且我也问过另一家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火化都有记录可查,不会有错的。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book.sbkk8.cOm
“或许……”我的直觉让我后背凉意骤然加强,快要冻住我似的。
“或许什么?”
我又不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废墟。那些被盖白被单的根雕仿佛有一股特别的魔力,像加了某种咒语,让人畏惧,不敢接近。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吧!”我傻傻地抽动着脸部的肌肉,神情有些尴尬。
“嗯!我们出去吧。”似乎也是不想在这么一个地方继续待下去,沈红连忙点点头。
我和她走出小巷,沈红不失时机地问:“刚才你说或许什么?”
“以我对他的了解,或许他会把妻子也做成根雕。”我放低声音,说出了我的猜测。
“不可能吧。”沈红摇摇头。
“你知道吗?有次,我去他家做客,问他为什么把衣柜做得比普通的衣柜窄,他说这样能躺他和妻子两个人刚刚好。”
“啊!”沈红愣住了,颤抖地说,“他把衣柜当成棺材做了!变态……”
“我觉得那些焦炭里面一定会有朱燕的尸首。你说……会不会是濮根自己纵火呢?”我进一步说出了我的猜测。
“我从古正口中得知,初步判断火灾原因是大量根雕着色用的油漆被点着。这些可都是易燃物品,跟汽油没什么区别。问题是现在他刚刚经历丧妻之痛,似乎殉情也许是一个看上去还说得通的理由,可是……”
我也看出了事情的疑问,说:“可是他好歹也做了十多年的殡葬师,生离死别对于他们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也是这么想到的,可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因为对死亡的麻木甚至认同,所以选择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