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有人已经借到了三万块钱。
有人已经联系上了买家,准备卖肾。
周瓦的时间不多了。他没有别的门路,只能继续监视贾挂面。
贾挂面家飘出的还是熟悉的气味。
又是午夜,世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雪已经融化了,夜更黑了。
屋子里亮着灯,关着门,不知道贾挂面在干什么。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始终不动。
贾挂面出来了。他先在院子里撒了泡尿,又掏出一支很长的烟袋,装上烟丝,开始打火:“咔哒,咔哒,咔哒……”
打火机不太好用。
终于,打火机着了,红红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脸。黑暗中,只有一张脸,另外两张脸还是看不见。
他的脸本来就黑,现在更黑了。
如果世间万物都被黑暗笼罩,只有一张脸显现出来,那张脸上肯定会有凶相。
贾挂面蹲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地一抽一。
那两个人在他身边,模模糊糊地站着,有些不太真实。
过了一阵子,贾挂面在地上磕了磕烟袋,没有起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远的地方,村子里唯一的那只狗狂叫起来。它至少有七八年没叫过了。今天晚上,它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book.sbkk8.coM
周瓦觉得,它是在提醒他什么。
贾挂面喊了一声,很快,贾棉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们没说话,锁上大门出去了,去向不明。
那两个人还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时间,院墙,枣树,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动了。
周瓦决定进去看看。他觉得,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他没费多少力气,就翻墙跳进了院子里。
那两个人毫无察觉。
周瓦猫着腰,慢慢地接近他们。终于,他走到了他们身边,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那是两个纸人,一男一女,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新郎和新一娘一。
周瓦用打火机照了照,发现新一娘一长得有点像贾挂面死去的闺女,新郎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是一抹惨白。
它就像一道填空题,填上谁的五官,它就是谁。
周瓦绕过它们,进了屋。
屋子里没有异常,找不到打斗的痕迹,找不到血迹,甚至找不到任何与贾瓜子有关的东西。
难道贾挂面和贾瓜子的死毫无瓜葛?
难道贾瓜子真是死于自一杀?
坟里的那只散发着酵母味的黄胶鞋怎么解释?book.sbkk8.cOm
周瓦一头雾水,悄悄地退了出去。临走之前,他又用打火机照了照纸人新郎和新一娘一。
它们木木地看着他。
走出几步,周瓦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那两个纸人。很显然,他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你一定也发现了。
周瓦进屋之前,纸人新郎还没有五官,现在,它会看人了。
周瓦快速地思考着。他甚至怀疑它自己长出了眼珠子。就在他惊怵不安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剧烈地哆嗦了一下,猛地回过头。
“你干什么?”贾挂面的语气不太友好。
周瓦支支吾吾地说:“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贾挂面没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似乎对一切心知肚明。
周瓦从怀里掏出那只黄胶鞋,说:“我给你送鞋来了。”
贾挂面没有接。他打开院子里的灯,一直盯着周瓦的眼睛,半天才说:“你也想娶我闺女?”
周瓦默认了。
贾挂面的语气有点冷:“那就回去准备钱吧,搞别的事没用。”这句话很明显包含警告的意味。
“我只是想把鞋还给你。”
“我说过了,那不是我的鞋。”
“这鞋上有酵母味。”周瓦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贾挂面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干什么都没用,我只认钱。”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纸鼻子,给纸人新郎糊上了。
它似乎一抽一了一抽一鼻子。
周瓦抖了一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