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康亢。”
“班级?”
“高三·二班。”
“好。行李都带全了?进去吧。”
女孩康亢离开拿着登记册的老师,提着自己的大行李袋子,艰难地走向前方的集训区。迎面吹来一阵诡异的凉风,寒人肌骨。康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此时已进入初夏时节,集训区为什么冷得这么奇怪呢?
康亢所在的高三·二班,本来是全校有名的尖子班,但进了尖子班并不意味着就可以进名校。相反,尖子班的学生压力更大,因为他们身上背负了太多期望。
几天前,康亢的班主任宣布,校方将在学校的旧校区内举行毕业班考前集训,高三班的全体学生都要参加这次集训。为此班主任还特地召开了一次家长会,调动家长参与名校冲一刺行动的积极一性一。
于是,这天晚上,康亢带着必备品来到了集训区。这里是学校最后面的老校区,高高的老墙里,围着几排平房,男一女寝室离得很近,此外就是教室。
康亢的耳边还响着她来这里之前母亲对她的嘱托:“乖女儿啊,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听老师的话才能考进名校。要不然,跟你老一妈一我一样,混个普通大专文凭,想找好工作都难啊……”月亮朦胧,康亢觉得集训区怪影幢幢,每一道墙缝里似乎都有东西在动。她畏惧地停下了脚步,身后传来“眶当”一声,大门被锁上了。 班主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愣什么!给你五分钟放好行李,然后迅速来教室!”听起来此时的他颇为不耐烦。
所有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都挤在那间教室里,汗味和夏日里的腐臭味混在一起,十分难闻。
康亢注意到,这间教室里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而维持照明的只有天花板上那两个黄色灯泡,还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随时都有可能“歇班”。桌椅板凳则残缺不全,有的少了桌脚,有的只剩下半张桌面,有一张桌面上留下了清晰的半月形痕迹,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是牙印。教室里的通风一性一倒不错——窗玻璃没有一扇是完整的。康亢敏一感地认定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真要在这个地方举行集训?班主任不会是开玩笑吧?学生们在教室里窃窃私语。book.sbkk8.coM
班主任没有出现。过了好久,才有一个中年人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他低着头,乱糟糟的长发似乎从来没整理过,一张长脸苍白得可怕。他穿着一件老式的中山装,衣领上掉满了白花花的头皮屑。
这个人一走进教室,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在那一瞬间,只有头顶上的电灯发出滋啦啦的怪叫。
男人佝偻着腰站在讲台上,长发从额头垂下,遮住大半张脸,像是在脸上盖了一张黑色的窗帘。他过了好久都没说话,学生们都很奇怪,但同时也都感觉到那人身上透着一种慑人的压力。
“我姓马。从今天开始,我担任你们的集训讲师。”
长发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冰冷而沙哑。
学生们中间起了一阵小小一騷一动,有入问道:“我们的班主任去了哪里?”
“他有其它事要做。”长发人的语调平板,不带任何感情,而且也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集训持续到什么时候?”又有人问。
“高考的前一天。”那人说,“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集训开始。”
集训就此展开,那人没有安排任何一习一题,只是让大家将以前的一习一题拿出来看。坐在康亢身边的是她的好友崔乘乘,崔乘乘悄悄对康亢说:“我看这个老师没什么本事,集训多半还要靠班主任来主持。”
“可是班主任不在啊。”
“那人不是说班主任临时有事离开了吗?他迟早要回来的。”
“那班主任能去哪里?这里就这么几排房:男一女寝室已经上锁了,另外还有一间应该是老师住的地方。”康亢指着教室外的一栋小屋,“可那里的灯没亮,班主任会在那里吗?”
“也许……他离开集训区了。”book.sbkk8.cOm
“集训区的大门上锁了。夜深人静,如果有人开锁,打开大门出去,我们会听不到吗?”
“也许在厕所吧……”
“也有这个可能。不过,集训期间只有这个长头发的人来做讲师吗?我们那么多科目,他不可能一个人讲吧?”
“我……我不知道……”
正在这时,长发人的声音响起:“那两位同学,请不要聊天。”
康亢和崔乘乘噤声。
好不容易捱到了十一点。往常这个时候大家就可以回家睡觉了。所有学生都放下书本,盯着长发老师,看他有什么安排。
“所有人先别回寝室,你们的一抽一屉里都放了一个录音机,戴上耳机,听里面播放的音乐。”
录音机?那样老掉牙的玩意还有人用?这不都二十一世纪了嘛!
长发老师的安排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学生们莫名其妙地从课桌里拿出耳机。一个学生插嘴问:“老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可以让你们的休息更有意义。”说完这句话之后,长发人就闭上了嘴,看样子他是绝对不肯透露更多信息的。
康亢按下开关,耳机里飘出沉闷的钢琴声,是莫扎特的《D小调安魂曲》,康亢更喜欢轻松一点的流行音乐,不过既然是老师的安排,那只能如此了。她对录音机这样的老古董也没有好感,心想,早知如此,不如带自己的PSP和MP3来了。
铮铮,叮咚……钢琴声在呼唤黑色的睡意,康亢觉得眼皮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外面不知何时起了一阵柔和的风,吹得她连发根都麻一酥一酥的,青苔与泥土的气味似乎也不那么难闻了,康亢觉得整个桌面暗了下来,向她渐渐一逼一近……
不,还没有回寝室,怎么可以在这里睡觉。康亢甩了甩头,想站起来,她用手扶住桌子,刚一用力,才发现腿脚已经麻木了。教室里什么时候变黑了?是谁把灯关掉了?
耳机里的钢琴曲还在奏呜,康亢想把耳机拿掉,但那玩意紧紧地夹在耳朵上,比紧箍咒还要结实。康亢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她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钢琴曲依旧平板肃穆地演奏着,每一声都在康亢的灵魂深处回荡。她以为自己中暑了,张大了嘴想要叫出声,但那声音却被憋在喉咙里,连往外挪一公分都不肯。
最终,睡意像一张厚实的毯子一样,蒙了上来,盖住了她最后的意识,康亢重重地趴在了课桌上。圆珠笔抗议着,咕噜噜滚下课桌。
教室里静悄悄的,学生们姿态各异地趴在课桌上,唯有低沉的钢琴曲兀自演奏着。
长发人站在讲台前,眼睛扫视着面前睡倒的学生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