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转身看着特纳弗罗,在占卜师深陷的双眼中他看到一丝并不情愿的敬佩。查理微微地一笑。
“我真笨,早该想到,”他说,“这个女人不是偶然出现在这儿的。当你以占卜师的身份出现在好莱坞时,你需要一些卧底,他们散布在各个角落为你收集电一影界人士的情报。你弟弟的妻子出了意外,踝骨断了,不能再工作了。她穷困孤独,你把她叫来,你给她找了个职位,这样她也能帮助你收集情报。还有什么比这更自然的安排吗?”
特纳弗罗耸耸肩说:“你的想象可真丰富,探长。”
“不,不,你抬举我了,”查理喊道,“这两天发生的事证明我的想象力还不够。我只承认自己的一项长处,那就是当对手露出破绽时,我会抓住不放。现在这破绽终于让我逮着了。安娜的任务不单是向你传递各种信息——她还要帮你调查丹尼·梅若被杀的真相。这就是你安排她给希拉·芬工作的原因吧?你大概早就对希拉·芬怀疑了吧?我看是的。昨天早上,在你的住所,女演员把自己的恶行告诉了你,你非常兴奋。你的打算是好的,你想把芬小一姐一交一给警察,不然昨晚在格兰特大酒店,你就不会对我说那些话了,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还是你告诉我吧,探长。”
“我正想这么做。然后你听说希拉·芬被杀了,不用问你就知道这是谁干的,你的处境很不利,但脑子却像往常一样转得很快。你捏造了和希拉之间虚假的对话,立刻就把我引上了歧途。你告诉我芬小一姐要给你写封信,而让你吃惊着急的是,她真的给你写了封信。这封信可能会马上粉碎你的计划,所以你击倒我,抢走了信,后来证明这是多此一举。你毁掉梅若的照片来隐藏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你试图通过把不相干的人牵涉进来误导我。哦,特纳弗罗先生,可把你忙的够呛。我可以原谅你,但却很难原谅自己,为什么我会这么笨呢?”
“谁说你笨了,查理?”局长说道。
“我自己说的,而且我坚持这么说,”陈回答道,“我与占卜师之间的这场游戏本来早该结束了,事情本来很清楚,我知道他雇用卧底。我想到在塔希提和这儿的船上有人在监视希拉,但我却没有足够地重视这件事。我知道安娜平时买债券——这表明她除了有做女仆的工资外,还有别的收入。我知道了特纳弗罗的不在现场证明并且确信他不是凶手,那么他的行为应该怎么解释呢?一个好的侦探应该很自然地推断出他在保护另外一个人。是谁呢?我在报纸上读到丹尼·梅若有一个妻子,我知道梅若是特纳弗罗的弟弟,而且我知道了梅若是被希拉·芬所杀,后来我又知道了梅若的妻子出了意外,不能再工作了,那么我有没有把这些现象结合起来从而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呢?没有,我仍旧不着边际地四处探访,查到最后我抓住了这个带我走向胜利的线索。”他突然转身对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安娜说:“我说的对吧,夫人,是你杀了希拉·芬!”
“是我杀的。”那女人回答说。
“别做傻事,安娜。”特纳弗罗喊道,“坚持到底。”
她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说:“有什么用呢?反正我也不在乎,我活着已经没有什么目的——我将来怎样都无所谓了。是的,我杀了她,为什么不呢?她——”
“请等一下,”局长打断她说,“你说的任何话都可能被作为呈堂证供。”
“你这话说的有点儿迟了,局长,”特纳弗罗说,“她应该有一位律师——”
“我不需要,”安娜一陰一郁地说,“我不需要任何帮助。我杀了她,她夺走了我的丈夫——有了他的一爱一,她还不满意,她还要了他的命。我已经报了仇,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我愿意认罪,尽快结束这一切。”
“很好,”局长赞同地说,他知道檀香山又省了一笔打官司的钱。
“你疯了,安娜。”占卜师喊道。
她耸耸肩说:“别管我了,我想我让你所有的计划都破产了,我毁了你的一切,忘了我,走你自己的吧。”
她的口气冷淡,充满了怨恨。特纳弗罗由于遭到拒绝,把脸转到了一边。查理给她搬过一把椅子。“请坐,夫人,我想简短地问几句话。是特纳弗罗把你带到好莱坞的吗?”
“是的,”她坐下来说,“我可以从头说起,如果你希望的话。丹尼拍电一影时,我在伦敦的音乐厅跳舞,我干的不错,但后来出了次意外,摔断了踝骨——我不能再跳舞了。我给丹尼写信告诉了他,问他我可不可以到他那儿去。我没收到回信——不久我就听说他被杀了。”
“阿瑟——也就是丹尼的这位哥哥,那时也在伦敦演剧,他对我很好,借钱给我。后来他告诉我,他要到美国去调查是谁杀了丹尼。过了一段时间,他写信告诉我他在好莱坞做了占卜师,起了新名叫特纳弗罗,他说他需要帮助,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用我。我那时正给一个我以前跳舞的经理当戏装保管员,这活儿很累,再加上总让我想起往事——我非常想换个环境。”
“所以你就去了好莱坞。”局长催促说。
“是的,我秘密地见了特纳弗罗,他说他要把我安置在芬小一姐身边。他建议她辞掉以前的女仆,并在同一天派我去申请这份工作。他已经发现芬小一姐和丹尼曾一度过从甚密——他想我在她这儿可能会发现什么。他建议我应尽量改变自己的样子,比如我的发型——他担心丹尼可能给她看过我的照片。我照着他的指示做了,但这一切其实都是多余的担心。丹尼肯定是把我的照片都丢一了——丢一了或者是扔了。芬小一姐雇用了我,我干的一直不错。你明白——我也曾有过女仆。我跟她在一起呆了一年半——为特纳弗罗工作,但我什么也没发现,我是指关于丹尼的事。”
“昨天下午,我和特纳弗罗在海滩上见了面,他告诉我早上希拉·芬在他的公寓里承认自己杀了丹尼。他打算设法让她把那些话再说一遍,并安排一个证人在旁偷一听。他把地点选在避暑屋,他会单独跟她在那儿谈,让我在旁边偷一听。他建议然后就叫警察来处理。”
“我回到房间,心中涌起对这个女人难以遏制的仇恨,是她夺走了我丈夫的生命——同时也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一个人在屋里面想着。特纳弗罗的计划在我看来显得那么愚蠢,找警察?我知道你们美国的陪审一团一对希拉·芬这样漂亮、有名的女人会怎么做的,他们是决不会判她有罪的,还有比找警察更好的办法。我不断地想着,我现在很后悔这么想。”
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不,我不后悔,我很高兴,我想了一个计划,选在晚会时下手,那时会有许多人——人多了就不容易判断是谁干的。我设计了那块表的案发时间——我是从丹尼曾演的一个剧中学到这一招的。从七点四十分到八点十分,我一直呆在厨房里,杰西普和厨子也在那儿。在八点十五分我在避暑屋找到希拉·芬——她在那儿等着——等着表演她晚会的入场式——她总是那样。”
“我到她的房间拿了一把刀——刀是她在塔希提买的。我想找什么东西把刀包上——一个大手帕。一间屋子的门开着,我看到一件男人的上衣,我走了进去从那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我想那是布拉德肖先生的上衣。”
“啊,是的,”吉米·布拉德肖严肃地说,“谢谢你选中了我。”
“我走进了避暑屋,”安娜继续说,“她没有怀疑,我走到她身边——”这女人脸埋一进了手里,“这一段我不想讲了。后来我用手帕包着表,把表摔坏了,然后又戴到她手上。但还没有其它表明发生搏斗的痕迹,所以我就把花撕下来用脚踩了一阵。我走了出来把刀埋到了沙子里——我听到海滩上有声音,心里非常害怕。我跑回房子,从后面的楼梯跑回我的房间。”
“那手帕呢?”查理问道,“特纳弗罗先生来的时候,你把手帕给他了吗?”
“请等一下,”占卜师说,“安娜——你和我最后一次谈话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在海滩上。”
“从那之后,我们再说过话吗?”
她摇头说:“没有。”
“你告诉过我你杀了希拉·芬吗?”
“不,我没有。”
占卜师看着局长说:“这是我非常想澄清的一点儿小事。”
“但是那手帕——?”局长看着安娜说。
“我把它丢在草坪上了,我希望有人能发现它。”她的眼睛看着布拉德肖说,“因为你知道,它不是我的。”
“你想的很周到。”小伙子鞠躬说。
“确实是在草坪上,”特纳弗罗说,“我就是在那儿把它捡起来的。”
“然后你就把它放进了我的口袋,”玛蒂诺说,“我还没为此谢谢你呢。”
“别介意,”陈对他说,“你并非是唯一受到特纳弗罗先生眷顾的人。”
局长走到那女人身旁。“上楼准备好,”他严厉地说,“你必须跟我们去城里,你可以在警察局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他点头示意斯潘塞跟着她。
那女人带着一陰一郁而又不屑的表情站了起来,在斯潘塞的监视下走了出去。
“好了,”贝罗说,“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局长做了一个同意的手势。威尔吉和丽达首先走了,紧接着玛蒂诺、范荷恩和杰伊斯也离开了。杰伊斯离去前握着查理的手低声说:“谢谢,我要坐船走了。在这艘船上,以及在未来我将乘坐的所有的船上,我都将尽力保持头脑清醒。”
戴安娜静悄悄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陈转身一温一和地对朱莉说:“回到海滩上去数星星吧,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想想你们美好的未来。”
姑一娘一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轻声说:“可怜的希拉。”
“希拉·芬的烦恼已经过去了,”陈对她说,“你能为这可怜的女人做的就是忘了这一切。吉米会帮你的。”
布拉德肖点点头,“当然了,”他用胳膊搂着姑一娘一说。
“来吧,朱莉,再看一眼棕榈树,然后我们就到长着真正大树的大一陆去。”他们朝落地长窗走去。布拉德肖回头朝陈笑着说:“再见,查理,我现在得走了,我要忘掉我的形容词来适应加利福尼亚。”
他们走了出去。查理回到房间时发现他的局长正思索地看着特纳弗罗。“查理,”他说,“你说我们该拿这位朋友怎么办?”
陈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摸一着脸颊。看到他的动作,特纳弗罗笑了。
“真是很抱歉,”他说,“探长,我给你造成了许多麻烦,但我的处境太难了——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应该马上把安娜一交一给你吗?或许应该,但是像我昨晚告诉你的,我立刻就想到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有责任。我根本不应该告诉她——但我需要一个人证。要是我没把我的发现说出来就好了。”
“人回首往事时,总会发现做了许多错事。”陈点头说。
“但我从来没想到安娜会变得那么不理智,这些女人啊,探长。”
“他们是一些原始动物,这些女人。”
“看来是如此。安娜一直是个有点儿奇怪的、不太一爱一说话的冷漠的人,但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一爱一丹尼。当她昨夜证明了她有多一爱一丹尼之后——我不能出卖她。相反,我跟您做起对来。我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还是失败了。”他伸出了手。
陈跟他握了握手。“获得最后胜利的人是不会计较以前的小事的。”他说道。
穿制一服的警察隔着门帘向屋里望着。
“马上就跟你一起走,斯潘塞,”局长说,“特纳弗罗先生,你最好跟我们一起去。我会跟检察官谈一谈你的事,但你不必惊慌,我们一般是不会为一个从大一陆偶然来此的游客花费很多钱的。”
特纳弗罗鞠躬说:“谢谢您的鼓励。”
“你开车来的吗,查理?”局长问。
“是的。”陈告诉他。
局长和特纳弗罗走进了大厅,不一会儿查理听到他们从前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那儿环顾这间明亮的屋子,他最终在这里结了案。然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走过门帘,从走廊的一张桌子上拿起了帽子。吴若青突然从餐厅里走了出来。
查理看看他的同胞的小眼睛和满是皱纹的黄色面孔。
“请你告诉我,吴,”他说,“我怎么干起了这一行?为什么一个我们民族的人要关心白人的仇恨和罪行呢?”
“你是怎么啦?”吴问道。
“我累了,”陈叹气说,“我现在需要平静。这是个挺棘手的案子,我的好吴若青,但是,”他点点头,宽厚的脸上又浮起一抹笑容,“你知道,我的朋友,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练不成材呀。”
他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