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本大人的手自蓝诗人的胸口缓缓地向上抚一摸,“你表演的时候,她有没有把这个含在嘴里啊?”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一边一乳一頭,轻轻一拧。“有的男人就喜 欢这样,他们的一奶一头比女人还騷。”刀光闪过,歌手厉声尖一叫,胸口多了一颗血红的眼睛。瑟曦有些恶心,心里的一部分只想闭上双眼,掉头离开,或是制止拷问, 但她毕竟是太后,要处理的又是叛国大罪,容不得丝毫心软。泰一温一 公爵是决不会心软的。
蓝诗人将他的一生断断续续地和盘托出,从命名日开始。他父亲是个蜡烛贩子,小渥特从小也跟着卖蜡烛,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在琵琶上的天赋。十二岁那年,市集里有场剧一团一 表演,他便偷偷跟他们跑了,从此走遍了半个河湾地,最终来到君临,企望能得到宫中贵人的一宠一 幸。
“一宠一 幸?”科本咯咯笑道,“女人的一宠一 幸吧?恐怕你是太贪心了,我的朋友……而且找错了对象。站在你眼前这位,才是真正君临七大王国的太后陛下。”
是的。全是玛格丽·提利尔的错,她误了渥特一生,他本可以活得潇潇洒洒,将来颐养天年,唱唱小曲,睡睡猪倌女孩和农夫之女,如今却落得身陷囹圄的下场。这全是她的一奸一情和叛逆,须怪不得我。
临到清晨,歌手的蓝色高筒皮靴里已盛满了血,他娓娓道来,活灵活现地讲述玛格丽是如何一面欣赏几位表妹用嘴巴取一悦他,一面自己抚一慰自己的。有时候, 她和其他情人 调一情,他则演唱助兴。“都有谁呢?”太后一逼一问,可怜的渥特依次揭发了高个塔拉德爵士、蓝柏特·特拔瑞、贾拉巴·梭尔、雷德一温一 的双胞胎、奥斯 蒙·凯特布莱克、修夫·克莱夫顿和百花骑士。
她不高兴了。现下她不敢玷污龙石岛英雄的名声,再说,只要稍微了解洛拉斯爵士的人,都决计不会相信这种事。雷德一温一 的双胞胎也不应当牵扯其中,没了青亭岛的舰队,还说什么对付鸦眼攸伦和该死的铁民?“你只不过是把在她房里认识的达官贵人们一股脑儿背诵出来。我们要真相!”
“真相。真相。”渥特用科本留给他的那颗蓝眼睛看着她,缺了门牙的嘴流下如注鲜血。“我,我可能……记错了一些。”
“霍拉斯和霍柏并未参与,对吗?”
“对,”他立刻承认,“没有他们两位。”
“至于洛拉斯爵士,我敢肯定玛格丽费了不少心机,方才瞒过自己的亲一哥哥。”
“是,我记起来了。有一回洛拉斯来访时,她不得不把我藏在被窝里。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她特意嘱咐过。”
“原来如此。”几位关键人物没参与其中,这样就好。其他人嘛,哼……塔拉德爵士只不过是个雇佣骑士,贾拉巴·梭尔是个被流放的乞丐,而克莱夫顿是小王后的卫士。奥斯尼是我的棋子。“说出真相,感觉好多了吧?等玛格丽受审时,你一定要记得今天的话。到时候你敢再撒谎……”
“不敢,不敢,我会把真相说出来。等,等审完……
“……我会准你披上黑衣,不必担心。”瑟曦转向科本,“把他的伤口清理干净,再换好衣服,给他罂粟花一奶一,以止住疼痛。”
“陛下太好心了,”科本将血淋淋的剃刀扔进醋桶里面,“玛格丽定会怀疑一宠一 一爱一的歌手失踪一事。”
“歌手总是一浪一荡天涯,来去匆匆,她有什么好奇怪的。”
瑟曦踏着漆黑的石阶,走出黑牢,只觉气喘吁吁。我得休息一会儿。发掘真相真是件累人的工作,而接下来的事更难办。我必须坚强,为了托曼,为了王国。真可惜,“蛤蟆”巫姬已经死了。去你的鬼预言吧,老巫婆。小王后是比我年轻,但她决不可能比我美,况且她就要完蛋了。
玛瑞魏斯夫人在卧室里等她。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乔斯琳和多卡莎睡得正香,但坦妮娅精神饱满。“情况是不是很糟?”她问。
“不说了,不说了。我想睡觉,可又怕做梦。”
坦妮娅抚一摸她的头发,“这都是为了托曼啊。”
“是啊,我知道,”瑟曦不禁发一抖,“我喉咙干得要命。亲一爱一的,给我倒点酒吧。”
“没问题,只要能取一悦您,叫我做什么都行。”
骗子。她心知肚明坦妮娅想要什么。算了,装装糊涂,有助于稳住这女人跟她丈夫的心。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一点点好意,无论出处如何,总值得几个 吻吧。反正她不比绝大多数男人糟糕,她也不可能让我怀孩子。葡萄美酒让她平静了些,但还不够。“我想吐。”太后站在窗边,手握酒杯抱怨。
“亲一爱一的,您先去洗洗澡,很快就会好了。”玛瑞魏斯夫人唤醒多卡莎和乔斯琳,吩咐她们准备热水,等澡盆注满后,她亲自为太后宽衣,用灵巧的手指解一开裙带,将裙服褪一下肩膀。接着她也脱了自己的衣服,扔在地上。
她们两人一起洗浴,瑟曦靠在坦妮娅的怀抱中。“一定不能让托曼听见这些丑闻,他还小,”她告诉密尔女人,“玛格丽直到现在还日日带他去圣堂,一起为他哥哥祈祷。”与期望的相反,洛拉斯爵士始终不肯断气。“他也喜欢上了她的表妹们。一下子失去三人,他会难过的。”
“也许这三人并非都有罪,”玛瑞魏斯夫人提出,“您说呢?或许其中某位申明大义,抵挡住了诱一惑;也或许她为目睹的事情深感羞耻,因而……”
“……因而愿意站出来,大义灭亲。是了,定然是这样,你说最纯洁的是谁?”
“雅兰。”
“最害羞的那个?”
“是的……不过呢,她这人其实机灵得很。一交一 给我就是了,亲一爱一的。”
“很好。”单凭蓝诗人的一面之词,原难以扳倒提利尔,毕竟歌手们的话向来要打三分折扣。若坦妮娅出马说动雅兰·提利尔,情势就大不相同。“我们还有 奥斯尼爵士的证词。其他人也得明白,只有忏悔,才能求取国王的宽恕,发配长城。”贾拉巴·梭尔是个摇尾乞怜的软骨头,其他人嘛……相信科本自有办法。
她们爬出浴盆时,陽光已普照君临,太后的肌肤洗得白白净净。“留下来陪我,”她吩咐坦妮娅,“我不想独睡。”爬进被窝之前,她甚至小声祈祷了一句,祈祷圣母赐她好梦。
结果不管用,诸神一如既往地装聋作哑。瑟曦梦见自己又回到黑牢,这回被锁在墙上的不是歌手,却是她自己。她什么也没穿,被小恶魔咬掉一乳一頭的地方不住往外冒血。“求求你,”她恳求,“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提利昂只是一婬一亵地望着她,他也什么都没穿,浑身粗毛,仿佛是个畸形小魔猴。“你会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戴上王冠,”他说,“也会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说罢他含一住她鲜血淋一漓的一乳一房,大口吸一吮一,疼痛犹如红热的匕首,刺穿她全身。
她浑身颤一抖着在坦妮娅怀中惊醒。“是噩梦,”她虚弱地解释,“我刚才叫唤了吗?很抱歉……”
“梦只是梦。又梦见侏儒啦?不过是个小矮人,怕他作甚?”
“他要来杀我。这是我十岁时的预言。我当时只想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谁,结果她说……”
“她?”
“巫魔女。”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当年梅拉雅·赫斯班说不去谈论,预言便不会成真的话言犹在耳。哎,可她在井中也没有沉默啊,她又叫又闹又诅咒。 “提利昂是我的VALONQAR,”她说,“你们密尔人知道这个词吗?在高等瓦雷利亚语中,这是兄弟的意思。”她把梅拉雅淹死后,便向萨拉妮亚修女请教 过。
坦妮娅执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没事,她只是个满怀怨毒的老太婆,丑陋又恶心;您年轻貌美,充满生命和骄傲。你说她住在兰尼斯港,所以她晓得侏儒,晓得他如何害了你母亲大人,这并不奇怪。碍于您的身份,恶婆不敢公然毁谤,便拿您弟弟来伤害您。”
是吗?瑟曦希望自己能相信。“不过梅拉雅当晚就死了,正如她预言的那样。我也没嫁给雷加王子。而乔佛里……侏儒在我面前杀了我儿子。”
“您的一个儿子不幸夭亡,”玛瑞魏斯夫人道,“可您还有另一个呢,他强壮又甜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他。”
“不会的,只要我还活着。”说出这话,她的信心坚定了几分。是的,梦只是梦。陽光在薄云中闪烁,瑟曦滑一出毯子,“今天我要与国王共进早餐,我想看看我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托曼让她很欣慰,她从没像今天早晨这么珍一爱一他。她跟他讨论小猫咪,国王把蜂蜜滴到刚从烤炉中端出来、热腾腾的新鲜黑面包一皮上。“突击爵士抓到一只老鼠,”他告诉妈妈,“但一胡一 须小姐抢了它的战利品。”
我从来没有如此纯真甜美过,瑟曦心想,然而将来他要如何来统治这个残酷的世界?作为母亲,她只想好好保护他;但身为太后,她必须让他坚强起来,否则铁王座一定会吞噬他。“突击爵士得学会保护自己的权利,”她告诉他,“弱肉强食是个规律。”
国王边想边从指头上一舔一蜂蜜,“等洛拉斯爵士回来,我就拜他为师,学习 长槍、宝剑和流星锤,我会和他一样棒。”
“你会一习一 得一身本领,”太后承诺,“但并非从洛拉斯爵士身上。托曼,他不会回来了。”
“玛格丽说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一直在为他祈祷呢,祈求圣母慈悲,祈求战士给他力量。埃萝说这是洛拉斯爵士一生中最大的挑战。”
她为儿子抚平头发,柔软的金色发卷令她想起了小乔。“下午,你又要跟你妻子和她表亲们一块儿玩吗?”
“今天不会。她说她今天要焚香绝食。”
焚香绝食?……噢,我差点忘了,今天是处一女节啊。瑟曦已有若干年不曾守过此节。哼,结了三次婚,居然有脸说自己是处一女。小王后一定会全身白袍,带着 那群小鸡去贝勒大圣堂,在少女脚边点起长长的白蜡烛,再将羊皮花环套在神灵的脖子上。她至少会带几只亲信的小鸡去。按照一习一 俗,在处一女节,所有寡一妇 、母亲和 一妓一女都不得前往圣堂,男人也不能去,以免他们亵渎纯洁的圣歌咏唱。只有没被破一身的处子……
“母亲?我说错什么了吗?”
瑟曦吻了儿子的额头。“不,你很聪明,我亲一爱一的。去吧,去陪你的小猫咪玩会儿吧。”
她赶紧召奥斯尼·凯特布莱克到书房觐见。只见他从校场中昂首阔步地赶来,全身大汗淋一漓,单膝跪下时用眼睛脱她的衣服——他一贯如此。
“起来吧,爵士,来,坐我旁边。你为我办事很是勇敢,现在,我有一项艰巨任务要托付于你。”
“啊,我已经为您‘坚’、‘巨’起来了。”
“那个可以等等,”她用指尖轻轻梳理他的伤疤,“还记得伤你的婊一子 吗?等你从长城回来,我就把她给你。你喜欢吗?”
“我要的是你。”
这是她想听的答案。“首先,你必须坦承叛国罪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艰难,但只有抛开羞耻,才能走向新生。”
“羞耻?”奥斯尼说不出话来。“我告诉奥斯蒙,玛格丽只是逗一弄我而已,她根本不让我逾越……”
“你本着骑士精神保护她,”瑟曦打断,“但身为骑士,不应该活在欺骗中。去吧,今晚就去贝勒大圣堂,找总主教大人忏悔。如此深重的罪孽,只有总主教大人方能为你免除地狱的折磨。告诉他,你是如何与玛格丽及其表亲们通一奸一的。”
奥斯尼眨眨眼睛,“什么,她表亲也在内?”
“梅歌与埃萝,”她决定了,“雅兰没参与。”加点小细节有助于让整个故事更可信。“雅兰她边看边哭泣,恳请同伴们别再造孽。”
“只有梅歌与埃萝?玛格丽参加了吗?”
“玛格丽是关键。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把想法和盘托出,奥斯尼一边听,一边缓缓露出理解的表情。等她说完后,他道,“等您砍了她的头,我要她给我那个她从未给过的吻。”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然后就去长城?”
“只是暂避一时。托曼是个仁慈心肠的好国王。”
奥斯尼挠了挠脸上的伤疤,“一般来说,当我撒有关女人的谎时,总是说自己没碰她们,而她们指认我是个一婬一贼。这回……对总主教大人撒谎,将来一定会下地狱。”
太后吃了一惊,没料到凯特布莱克这莽夫竟有如此虔诚。“你拒绝我?”
“不,”奥斯尼伸手抚一摩她的金发,“我的意思是,要让这个谎撒得天衣无缝,其中得有几分真实……方能取信于人,明白吗?您得让我了解跟王后做一愛的滋……”
她真想给他一巴掌。但她已走得太远,太多太多东西系于此举,不能回头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托曼。于是她扭过头,抓住奥斯尼爵士的手,吻他的指头。他的指头粗糙又坚一硬,布满练剑留下的茧疤。就像劳勃的手,她心想。
瑟曦搂住凯特布莱克的脖子,“我怎能让你去撒谎呢?”她用沙哑的声音凑在他耳边低语,“一小时后,来我卧室。”
“我等不了那么久,”他把手伸进她的胸衣,一把撕一开,丝绸发出“噶拉”声响,瑟曦觉得半个红堡都听见了。“在我动手之前,把其他的也脱了吧,”他说,“留着王冠,我喜欢看你戴王冠的样子。”
Chapter41 高塔上的公主
这是一间舒适的牢房。
亚莲恩欣慰地想:假如父亲已将她定为死罪,何苦如此麻烦,特意提一供舒适囚牢?他不会杀我,她上百遍地告诉自己,他不会那么残忍。我是他的种,他的亲 骨肉,他的继承人,他唯一的女儿。如若必要,她可以扑倒在他的轮椅下,承认错误,乞求宽恕。当他看见泪水从她脸上滚落,就会原谅她的。
至于她能否原谅自己,就没那么肯定了。
“阿利欧,”从绿血河返回陽戟城的漫长旅途中,她恳求押解者,“我没想过加害那女孩。你得相信我。”
何塔闷一哼几声,不予作答。亚莲恩能感觉到他的愤怒。“暗黑之星”逃脱了追捕,作为她纠集的陰谋小集一团一 中最危险的人物,他溜得飞快,带着染血的长剑消失在沙漠深处。
“你了解我,队长,”亚莲恩不断解释,“你打小就了解我。你总是在保护我,正如当初保护我母亲大人——你跟随她从伟大的诺佛斯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充当她的贴身护卫。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没想过——”
“你想没想过不重要,小公主,”阿利欧·何塔道,“你做过的才算数。”他的面容僵硬如石。“我很抱歉。亲王下令,何塔服从。”
亚莲恩以为自己会被带往太陽塔拱顶的镶铅玻璃窗下,父亲的高背座椅跟前。然而何塔却将她带到长矛塔,一交一 给父亲的管家里卡索和城主曼佛里。马泰尔爵 士。“公主,”里卡索说,“请原谅一个盲眼老人不能随你一起攀登,我这把老骨头无法驾御长长的阶梯。屋子为你准备好了,曼佛里爵士会带你去,请等待亲王心 情好转时再作指示。”
“你是说亲王现在心情不好?对了,我的朋友们也被囚禁在此吗?”被捕后,她便跟盖林、德雷等人分开了,而何塔拒绝透露他们的下落,“一切由亲王决定。”这是侍卫队长唯一的说辞。曼佛里爵士略为通融,“他们被带至板条镇,然后由船只送往灰怖堡,听候道朗亲王发落。”
灰怖堡是座残破的古堡,位于多恩海中一块大礁石上,作为一所陰森恐怖的监狱,要犯们往往会被送去那里消磨至死。“我父亲要他们的命?”亚莲恩难以置信,“他们所作所为全是为了我,为了对我的一爱一。父亲的惩罚,应该冲我来。”
“你说得对,公主殿下。”
“我要立刻跟他谈谈。”
“他料到你会这么说。”曼佛里爵士搀着她的胳膊,领她登上阶梯,越走越高,直到她的呼吸渐渐急促。长矛塔高达一百五十尺,而她的房间接近顶端。亚莲恩打量着经过的每一扇门,不知其中是否锁着“沙蛇”。
等自己的房门被关闭上闩,亚莲恩开始探索新家。房间宽敞通风,不乏装点,地上铺密尔地毯,有红酒可喝,还有书可读。角落里立着一张席瓦斯棋桌,棋子 由象牙和玛瑙雕刻而成,但即使她想下棋,也没对手。她有一张羽毛床 ,还有一个带大理石座位的厕所,内置一篮药草以消除异味。高处的景观十分壮丽,一扇窗朝 东,她可以看到海上的日出,另一扇让她可以俯瞰太陽塔、曲墙和三重门。
探索房间花的工夫还不及她平时系一双凉鞋,但至少让她暂时忍住了泪水。亚莲恩找到一个水盆和一壶凉水,洗了洗手和脸,可无论如何用力地擦,都拭不去 悲哀。亚历斯,她心想,我的白骑士。泪水盈一满眼眶,突然间,她哭了,整个身一子都在一抽一搐。她回想起何塔沉重的长斧如何劈砍他的血肉和骨头,他的脑袋如何在空 中旋转。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抛弃生命?我没想过要你这样,我不希望你这样,我只想……只想……只想……
当晚她哭着入睡……从头到尾。即使在梦中,她也无法平静。她梦到亚历斯·奥克赫特爵士的一爱一抚和微笑,梦见他一爱一的宣言……但一弩一箭始终钉在他身上,伤口 流的血,把白袍染成红色。她隐隐知道这是个噩梦。到了清晨,一切都会过去,公主告诉自己,但清晨来临时,她仍在牢里,亚历斯爵士仍是死了,而弥赛菈……我 没想过这样,没想过。我没想过加害那女孩,只想让她当上女王。倘若我们没被出卖……
“有人告密。”何塔说过,而这仍然令她愤怒。亚莲恩不停回忆,往心中的怒火添加燃料。怒火强于泪水,强于悲伤,强于黯然神伤。有人告密,某个她信任 的人害死了亚历斯·奥克赫特,他的死,虽是由于侍卫队长的斧头,更由于叛徒的告密,弥赛菈脸上的血也是那叛徒造成的。有人告密,某个她一爱一的人。这是最残酷 的伤口。
她在床 脚发现一只雪松木箱,里面装满她的衣服,于是她脱一下风尘仆仆的外衣——最近她都合衣而眠——找出一件最暴露的丝衣,缕缕丝绸遮盖一切,却什么 都没藏住。道朗亲王对待她也许就像对待小孩子,但她不会穿成小孩模样。如果父亲前来斥责她拐带弥赛菈出逃,这样的服装会让他困扰。她指望着这一点。如果我 必须匍匐哭泣,就要发挥最大的功效。
她以为他当天就会来,但等门终于打开时,却原来只是仆人们送午餐。“我什么时候可以见父亲?”她问。无人回答。仆人们送上柠檬和蜂蜜烤的小山羊,葡 萄叶间塞满了葡萄干、洋葱、蘑菇和火龙椒。“我不饿,”亚莲恩说。她的朋友们正在去灰怖堡的船上吃饼干和腌牛肉。“把这些拿走,给我把道朗亲王请来。”他 们留下食物,父亲却没有来。过了一会儿,饥饿削弱了决心,她坐下来吃东西。
等食物吃完,亚莲恩就没事可干了。她绕着房间转圈,一圈,两圈,三圈,然后再绕三遍,再三圈。她坐到席瓦斯棋桌边,漫无目的地移动一只象。她蜷在临 窗座位里看书,直到文字变得一片模糊,她意识到自己又在哭了。亚历斯,我亲一爱一的,我的白骑士,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应该投降。我要你投降,却没说出口。你这 英勇的傻瓜,我没想要你死,也没想过让弥赛菈……噢,诸神慈悲,那小女孩……
最后,她爬回羽毛床 上,世界重新变黑,除了睡觉,她没事可干。有人告密,她反复回味。有人告密。盖林,德雷和“斑点”希尔娃都是她的童年好友,跟堂 姐特蕾妮一样亲近。她不相信他们会告密……这样就只剩下“暗黑之星”,他为何要伤害可怜的弥赛菈?他要我杀她,而非为她加冕,他在沙岩城就是这么讲的。他 说这样才能让我得到想要的战争。然而杰洛爵士出自声名在外的戴恩家族,他真的是苹果里的蛀虫?他为何要伤害可怜的弥赛菈?
有人告密。会不会是亚历斯爵士?白骑士的负疚感最终战胜了欲一望?他是否一爱一弥赛菈胜过一爱一她,因而以出卖新公主来补偿对旧公主的背叛?是否他对自己所作所为太过惭愧,以至于宁肯将生命抛在绿血河,而不愿活下去面对羞耻?
有人告密。等父亲来见她时,她会知道是哪一个。然而道朗亲王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公主只能独自徘徊哭泣,一舔一舐一伤口。她白天看书,可他们提 供的书无聊之极,尽是冗长的古代历史与地理,带注解的地图册,枯燥乏味的多恩律法研究,外加《七星圣经》、《历代总主教纪事》和厚厚一大本关于龙的书,亚 莲恩觉得书中的龙几乎跟蝾螈一样无趣。她情愿不惜代价换一本《万船远航记》或《娜梅莉亚女王的爱情》,任何能占据思绪的东西都行,好让她逃离高塔一两个小 时。
但她得不到这样的消遣。
从临窗座位,她只需往外一瞥就能看见下方由黄金与彩色玻璃制成的巨大拱顶,她父亲便庄严地坐在那里面。他很快就会召见我的,她告诉自己。
除了仆人,她没有任何访客;鲍斯的下巴一胡一 子拉碴,高个提莫斯严肃端庄,莫拉与梅勒是姐妹,小赛德拉十分漂亮,此外还有母亲的贴身老女仆贝兰达。他们 为她带来膳食,替她换洗床 单,清空厕所底下的夜壶,但无人跟她说话。她要更多红酒,提莫斯便会去拿;她想吃喜欢的东西,如无花果、橄榄或辣椒塞一奶一酪,只需 告诉贝兰达;莫拉与梅勒取走她的脏衣服,还回来时清爽洁净;每隔一天,她能洗一次澡,害羞的小塞德拉为她后背抹上肥皂,还帮她一搓一头发。
然而没人跟她说一个字,他们也不肯告知,在她这沙石囚牢之外的世界里发生了些什么。“‘暗黑之星’被抓住了没有?”有一天她问鲍斯,“他们还在追捕他吗?”他转身走开。“你聋了吗?”亚莲恩朝他大声呵斥,“回来,回答我。我命令你。”她得到的唯一回答是关门的声响。
“提莫斯,”另一天,她尝试问高个子,“弥赛菈公主怎样了?我没想让她受伤害。”她最后一次见到公主是回陽戟城的路上。弥赛菈太虚弱,骑不了马,只 好坐轿子,头上用丝绸绷带缠住被“暗黑之星”砍伤的地方。她的绿眼睛里闪烁着迷乱的光芒。“告诉我,她没死,求求你。让我知道这些有什么害处呢?告诉我她 怎样了。”提莫斯不肯说。
“贝兰达,如果你真的一爱一我母亲,”数日后,她转而恳求老女仆,“就同情一下她可怜的女儿吧,告诉我,父亲打算什么时候来见我。求求你。求求你。”贝兰达也仿佛是个哑巴。
这就是父亲的惩罚?不是烙铁,不是刑架,而是简单的沉默?实在太像道朗·马泰尔的风格了,亚莲恩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自以为,了妙深奥,其实软弱无能。她决定享受这安静的气氛,利用这段时间治愈伤口,增强意志,为必将到来的一切作好准备。
无休止地想念亚历斯爵士没好处,她让自己去想沙蛇们,尤其是想特蕾妮。亚莲恩爱着她所有的私生堂姐妹,从暴躁易怒的奥芭娅到年仅六岁的小萝芮——最 小的一条沙蛇——但特蕾妮始终是她最亲近的伙伴,她从没有这样一位亲生好姐妹。多恩公主跟弟弟们有隔阂:昆廷打小去了伊伦林,崔斯丹太小。她一直跟特蕾妮 在一起,还有盖林、德雷和“斑点”希尔娃。娜梅有时会应酬他们的活动,萨蕾拉永远想挤进不属于她的空间,但大部分时间是他们五个人相互作伴。他们在流水花 园的喷泉与池塘里玩水,骑在彼此光一溜一溜的背上打斗。她跟特蕾妮一起学识字,学骑马,学跳舞。十岁时,亚莲恩偷了壶红酒,她俩一起喝醉。是的,她俩共享食 物、床 铺和首饰,本来还想共享第一个男人,可惜德雷兴奋过度,当特蕾妮将他老二从裤子里拉出来时,它全喷到了特蕾妮的手指上。她确实有双危险的手。回忆让 她微笑起来。
公主越想就越思念堂姐妹们。她们或许就在楼下。当天晚上,亚莲恩试着用凉鞋后跟敲地板。没人应答,于是她把身一子探到窗外,向下张望。她可以看到下面 其他窗户,比她的小,有些不过是箭孔。“特蕾妮!”她叫喊,“特蕾妮,你在吗?奥芭娅,娜梅?你们听得到我吗?艾拉莉亚?有人吗?特蕾妮?”公主半个晚上 悬在窗外,一直喊到嗓子疼,但没人呼叫或回应。这让她害怕得无以复加。假如沙蛇们被囚禁在长矛塔,一定听得到她的喊声。为何她们不回答?如果父亲伤害了她 们,我决不原谅他,决不,她告诉自己。
过了两星期,她的耐心已被磨得跟纸一样薄。“我现在就要跟父亲说话,”她用自己最威严的语气吩咐鲍斯,“你带我去见他。”他没带她去。“我准备好见 亲王了。”她告诉提莫斯,但他转身离开,仿佛没听见。第二天早晨开门时,亚莲恩等在旁边。她顺势挤过贝兰达,把一盘添加香料的鸡蛋撞碎在墙上,但还没跑出 三码远,就被卫兵们抓住了。她也认识他们,但他们对她的恳求充耳不闻。她被拖回房间,又是踢又是挣扎。
亚莲恩断定需要采取迂回手段。塞德拉是她最大的希望,这女孩年轻,天真,容易上当。公主记得盖林曾炫耀跟她上过床 。于是下一次洗澡,当塞德拉往她肩 头抹肥皂时,她开始漫无目标地闲扯。“我知道你们奉命不准跟我讲话,”她说,“但没人说我不可以对你们讲。”她从白昼的炎热,说到前天晚餐吃什么,说到可 怜的贝兰达变得多么迟缓笨拙。奥柏伦亲王给了他每个女儿一件武器,好让她们有能力自卫,然而亚莲恩·马泰尔没有武器,只有诡计。于是她微笑着施展魅力,不 求塞德拉任何回应,无论言语还是点头。
第二天,当女孩服侍她吃晚餐时,她又开始喋喋不休。这回她故意提到盖林。塞德拉听到他的名字,害羞地略略抬起眼睛,差点把正在倒的红酒洒出来。噢,是真的了?亚莲恩心想。
下一次洗澡时,她提起被囚禁的朋友们,特别是盖林。“我最担心他,”她告诉年轻的女仆,“绿血河孤儿自一由 自在惯了,生一性一浪一荡。盖林需要陽光和新鲜空 气,被锁进陰暗潮一湿的牢房,怎活得下去呢?他在灰怖堡坚持不了一年。”塞德拉没回答,但当亚莲恩从水里爬出来时,只见她脸色苍白,紧紧地攥着海绵,肥皂水 滴到密尔地毯上。
即使如此,又过了四天,再多洗两次澡,女孩才被她争取过来。“求求你,”塞德拉看见亚莲恩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画中的盖林从牢房窗口跳下来,只为临死前最后一次体验自一由 的滋味,她终于低声说,“你得帮帮他。请不要让他死。”
“只要我仍被关在这里,能做的便少之又少,”她低声回答,“我父亲不愿见我。你是唯一可救盖林的人。你一爱一他吗?”
“是的,”塞德拉红着脸低语,“但我怎样才能帮他?”
“你可以为我偷偷带出一封信,”公主说,“你愿不愿这么做?你愿不愿冒险……为了盖林?”
塞德拉瞪大眼睛。她点点头。
我有了一只信鸦,亚莲恩得意地想,但让她送信给谁呢?同谋者中,只有“暗黑之星”逃脱了父亲的罗网。然而现在杰洛爵士很可能已经被捕,即便没有,他 也一定逃离了多恩。她接着想到盖林的母亲和绿血河孤儿们。不,他们不行。必须是有权力的人,那些没参与我们的计划,但有理由同情我们的人。她考虑向母亲求 救,可惜梅拉莉欧夫人远在诺佛斯,况且这许多年来,道朗亲王不曾听夫人的话。母亲不行。我需要找个大诸侯当靠山,胁迫父亲释放我。
多恩最强大的领主乃是安德斯·伊伦伍德,血之贵胄,伊伦林伯爵,石路守护,但亚莲恩很清楚,最好别寻求他的帮助,因为此人正是弟弟昆廷的养父。他不 行。德雷的哥哥丹泽尔·达特爵士曾热切追求过她,但他为人忠实恭顺,不大可能犯上。再说,柠檬林骑士只能吓唬小领主,并无力动摇多恩亲王。他不行。“斑 点”希尔娃的父亲也是如此。他也不行。亚莲恩最后断定,她只有两个真正的希望:狱门堡伯爵哈曼·乌勒和天及城伯爵、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