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一天,孩子们除了企盼圣诞老人能给他们带来带轮子的房子以外,什么也没有谈论。就连那些吉卜赛孩子们也为此兴奋不已。
“到那时,你们肯定会在春天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到普罗旺斯去。”蒂恩卡诱十惑道,“佩特罗的汽车能拉动你们的房子。我们都要去圣萨拉圣十地朝圣。”
“圣萨拉是谁?”苏西问,“我从没有听说过她。”
蒂恩卡很吃惊。“如果你上过学,”她说,“我想你会知道得更多。难道你不知道在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之后,圣玛丽•雅各布和圣玛丽•萨勒姆被基督的敌人抓住,然后把他们放在没有方向舵和篷子的小船里吗?当然,圣萨拉和他们在一起,因为她是他们的女仆。风把他们的小船吹到了普罗旺斯的岸边。所以现在那儿有一座教堂,圣萨拉的雕像就在教堂地下室里。5月份吉卜赛人都去那儿朝圣,因为圣萨拉就是个吉卜赛人。”
“我想去看看圣萨拉。”伊夫琳说道。
保罗说:“我想去看看地中海。”
“我也想看看那里所有的东西。”苏西渴望地说,“但是我们必须先完成我们的学业。”
“我们找不到家就不能去上学。”保罗提醒她,“还记得十妈十妈十说的话吗?”
“可是开学时我们就会有一个家的。”苏西说,“圣诞老人今天晚上就会给我们带来一座房子的。”
阿曼德长叹一声,他要是能打消他们要房子的念头该多好啊!
“今晚去参加圣诞晚会好吗?”他问,“有免费的食品和歌曲演唱,上百人都去参加,你们去不去?”
正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孩子们立刻忘了他们要的带轮子的房子。
“在哪儿?”保罗问,“在一个很大的地方吗?”
“不完全对。”阿曼德答道,“晚会将在图尔奈勒大桥下举行。”保罗的脸沉了下来。“但那将是一个非常隆重的晚会,我可以向你保证。”阿曼德继续说道,“巴黎圣母院大教堂的人们每年圣诞前夜,都给巴黎所有的流十浪十汉和他们的女人们举行这种晚会。他们将唱圣歌,吃德国泡菜和牛肉熏香肠。”
保罗又高兴起来了。“我喜欢吃。”他说,“我最喜欢吃德国泡菜和牛肉熏香肠。”
“也许十妈十妈十不让我们去。”苏西说。
“她也能去。”阿曼德说,“这毕竟是为无家可归的人们举行的晚会,所以会使她成为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吉卜赛人也可以去吗?”苏西问,“我想带蒂恩卡一起去。”
但是吉卜赛人说他们有自己庆祝圣诞前夜的计划。当问蒂恩卡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只是咧着嘴笑,而且举止看上去很神秘。
非常令人奇怪的是,凯尔西特夫人竟然同意去参加大桥下举行的圣诞晚会。“我今年没为孩子们做什么事情。”她说,“他们有个奇怪的想法,认为圣诞老人会给他们带来一辆吉卜赛篷车。也许晚会能让他们忘记这件事情。”
尽管吉卜赛人拒绝参加这个晚会,尼基还是会用他那辆破旧的汽车把他们送到那儿去。
“我在哈尔丁代斯普兰提斯公园有点儿事,必须开车出去。”他解释说。
凯尔西特一家人很激动。他们从来没有坐在汽车里兜过风。他们紧紧地靠在座位上。小狗乔乔坐得直直的,好像它很十习十惯似的。
尼基开车冲向狭窄的街道,朝挡他路的行人和车辆叫骂着。他自己的汽车劈里啪啦、嘎啦嘎啦、丁零当啷,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但是它还没有彻底报废。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夜空晴朗。所有的标石都被泛光灯照亮了。街灯向塞纳河抛下了金色的丝带。这辆破旧的汽车嘎啦嘎啦地通过了图尔奈勒大桥,然后停在了路边。凯尔西特一家人马上跳下车来。阿曼德背朝外吃力地下了车。小狗乔乔一下儿就跳了下来。
他们从台阶的最上头能够看见晚会。正像阿曼德所预料的那样,这里很拥挤。码头上已经支起了大帐篷——一个会使吉卜赛人高兴的大帐篷。教区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正从帐篷里抬出蒸食物的蒸锅。德国泡菜的香味儿太诱人了,简直令人无法抗拒,这使保罗最为高兴。
“我们赶紧下去吧,要不他们都吃完了。”他催促道。
但是苏西的眼睛正从塞纳河望到斯德岛,巴黎圣母院就像一个被照亮的神圣的梦境。它的拱扶垛和高十耸的塔尖被灯光照得通明。
“是不是很漂亮?”苏西赞叹道,“这就像是在面包房里做的,对吗?”
然而凯尔西特夫人已经转身向那座大桥上面的豪华饭店望去,只见那高十耸的饭店的一个个窗户,都闪着明亮的灯光。
“那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富人正坐在白色的餐桌前。”她羡慕地说。
“花那么多钱吃丰盛的晚宴会使他们消化不十良的!”阿曼德说,“快!对我来说,那德国泡菜闻起来就像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他们来到台阶下面的时候,发现隧道比码头那儿还要拥挤。从远处延伸过来的帆布帐篷把这里挡得水泄不通。帐篷上面系着彩色的丝带。一棵经过装饰的圣诞树摆在用木板搭的高台上。四周的木炭火炉使得空气暖烘烘的,许多衣衫褴褛的客人正朝着火炉围拢过来。其他人则坐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锡碗里的饭。一些女流十浪十者正背对着大桥坐着,她们谈论着政治、垃圾箱和冻疮。但是大多数流十浪十汉只是站在周围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阿曼德截住一个端着好些锡碗的小姑十娘十。“就在这儿!”他说,“这就是我们说的等你的地方。”他给凯尔西特一家人腾出一些地方,让他们在路边坐下,可凯尔西特夫人仍然站着不坐。
“我来帮你分发食品。”她向这个姑十娘十提议道,“我其实不是个流十浪十者。”
除了德国泡菜和牛肉熏香肠之外,还有汤、猪肉、十奶十酪和橘子。阿曼德吃得快要撑十破肚皮了。他们轮流喂小狗乔乔东西吃。“你们必须像骆驼一样,为下一个圣诞前夜储存点儿能量。”阿曼德对孩子们说。
他们不需要催促。可苏西不停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难道你们不想看晚会了吗?”阿曼德问,“瞧!舞台上有一个人要演奏手风琴了,我们可以一起唱圣歌。你们现在不想去吗?”
“真不想去。”苏西说,“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看看圣诞老人是否给我们带来了吉卜赛房子。”
阿曼德放下了牛肉熏香肠。孩子们又提起房子的事情了。现在小凯尔西特们想回到那个院子去,只是因为他们感到非常失望。一想到破坏了这个提供免费食品和娱乐的快乐夜晚,他就很难受。他降低了声音。
“听我说,”他对孩子们说,“圣诞老人让我答应他不把这个说出去,但实际上他不会给你们送来带轮子的房子。今年有太多的吉卜赛孩子要这种房子,所以他没有剩下的了。”
“没有给我们剩下房子?”苏西用颤十抖的声音问道。她潸然而下的眼泪在木炭火炉的映照下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你的意思是说,他不会给我们送任何种类的房子?”
“我绝不是那个意思。”阿曼德吞吞吐吐地说,“噢,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们这些,但事实上是他正在讷伊热请人给你们建一座房子。现在还没有建好呢。你知道,他们在圣诞节期间不能建房子。他们甚至还没有动工呢。”
苏西的眼睛比钻石还亮。“一座真正的房子?”她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一座拔地而起的房子?”
阿曼德点点头。“但是一定不要告诉你们的十妈十妈十。”他说,“记住我的话。我真不该告诉你们。我向圣诞老人做过庄严的承诺,说我会严守这个秘密的。”
孩子们很忙,没有时间告诉他们的十妈十妈十。而凯尔西特夫人本人也很忙碌,因为来这里的流十浪十汉很多,超出了她的预料。但是伸手去拿德国泡菜和牛肉熏香肠却很方便。
接着这群流十浪十汉和他们的女人们、朋友们随着手风琴的伴奏唱起了圣诞颂歌。他们大多数人的嗓子不好,常常跑调,只是他们自己感觉很美妙。
阿曼德准备午夜离开。他抱着一个大硬纸盒,这是别人在帐篷旁给他的圣诞礼物。他知道里面装满了果酱、水果和香烟。他想把这个盒子作为圣诞礼物送给那些吉卜赛人。
凯尔西特夫人并不想直接回去。“我们必须做码头上的午夜弥撒。”她说,“是那个女孩儿告诉我的。”
在图尔奈勒码头的开阔地上,建起了一个圣坛。穿着崭新衣服的神父在阿曼德和凯尔西特一家人到达之前就已来到了圣坛附近,神父后面跟着圣坛男孩儿。许多流十浪十汉待在那里等着做弥撒。
伊夫琳倒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小狗乔乔虽然是第一次做礼拜,但是它很安静,很有礼貌。
阿曼德感到不舒服,他把身十体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自从他上次做弥撒以来,已经隔了很长时间了。这一次很幸运,在外面的码头上做。他们从来不会把他拉进一个巨大而奇特的教堂里。
还有别的事情使阿曼德感到不舒服。那就是凯尔西特一家人目前所处的困境。他怎么就把自己与这一家人绑到一起了呢?他怎么就陷入这个困境了呢?现在的情形是,那些小家伙们已经恳求他与他们待在一起。这就是他们偷走他那颗心的方式。以前他从来没有感到被人这么需要过。可现在他对他们撒了谎。根本就没有什么拔地而起的房子——根本没有为他们建的房子!
他痛苦地抬起眼睛,望着圣坛上面——巴黎天空中的星星说:“上帝,我恳求你。”他在心里默念着,“我已经忘记了如何祈祷。我所知道的就是如何乞求了。所以我乞求你为这无家可归的一家人找到一间房子。”
接着,他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发现他正在用通常的乞讨方式向上举着他的贝雷帽。他赶快把帽子戴到头顶上。
第二天一大早,当他们回到营地时,发现所有的吉卜赛人都醒了,就连佩特罗也醒了。他们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瞧!”蒂恩卡高兴地叫道。她用手指着吉卜赛人房子前面的一棵美丽的冬青树,大声说道,“圣诞快乐!”
这棵冬青树是一棵不同寻常的灰绿色的树,树叶是像羽十毛十一样柔软的针叶。美丽的树枝上挂着用红色、白色和蓝色的纸包着的一些小盒子,那些纸就像是在海利斯附近捡的。在树顶上挂着一颗铜制的星星,就像是吉卜赛人用来补锅和盘子的补丁。
“我想这棵树是巴黎最茂盛、最美丽的一棵树。”尼基夸口说,“这是我几小时之前在哈尔丁代斯普兰提斯公园砍下来的。旁边的牌子上说它是来自印度的一棵很稀有的树。”
吉卜赛孩子们把小纸盒从树上拿下来,送给了凯尔西特一家人。他们手里拿着坚果、糖和小赛璐珞玩具。
“我们喜欢送给朋友礼物。”蒂恩卡说,“也许那是因为把礼物送给幼年基督的哲人之一是个吉卜赛人。”
“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苏西说。
蒂恩卡生气地看着她问道:“你在学校除了学那几个字母十之外还学什么了?”
没等苏西回答,阿曼德便给吉卜赛孩子们拿出他的盒子里的东西。他慷慨地补充说,这盒子里的东西也是凯尔西特一家人送给你们的。然而最使他吃惊的是,凯尔西特夫人拿出一个用报纸整齐地包着的小包送给他。这个礼物马上散发出一阵芳十香。他把包打开,看到一条光滑的粉十红色的肥皂。阿曼德端详了好久,用鼻子闻了又闻。
“这正是我需要的。”阿曼德礼貌地向她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