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特别地静,澄澈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清冷的月散发出淡淡的忧伤。
我坐在葡萄架下漫下不经心的玩弄着手中的落叶,腐朽的叶片发出“吱吱”的响声,那声音像极了奶奶小屋里老鼠偷吃时发出的响声,听奶奶说在小屋的屋檐缝里住着一窝老鼠。“其中有两只大的,五只是小的。那些小老鼠的毛发已经长满了,所以不是刚产的崽。这是我观察了一个星期得出的结论呢。”奶奶笑着说,脸上洋溢的是淡淡的喜悦。
一阵冷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身后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啼哭声,这声音不曾间断过,像有节奏的拍子一样,此起彼伏的哭声普成了一首凄楚的离歌又像是那深冬飞舞的雪,洒下漫天的凄冷,给是人以无眼的悲凉和惆怅。
我回头看停放在堂屋中央的棺材。那是一口很漂亮的棺材,它与传统的木棺不同,它的外层是用铜皮包裹着,上面还涂鸦了一些“天使”,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传教士正在胸口画着十字架,用玻璃做的盖子可以让人一眼洞穿棺材里的一切。棺材里躺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乌青而肥大的寿衣与她是那样不相匹配。老人的手已经失去了血色,一双眼睛久久的闭合着,干瘪的嘴唇再也不会扇动。
奶奶去世了,尽管我有多么不想去承认,但奶奶确实走了。
葡萄架下,奶奶曾经给我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葡萄架下,奶奶用红药水擦拭着我被爸爸打伤的胳膊;葡萄架下,奶奶为我买来可口的饼干;葡萄架下,奶奶曾经对我哭过;葡萄架下,有很多我和奶奶交往的秘密。而如今,葡萄架下有我对奶奶无限的思念和追忆。
半年前,奶奶被查出患了胃癌,是晚期。
医生告诉爸爸已经没有动手术的必要了,奶奶最多也撑不过三个月。于是爸爸从医院接回了奶奶。
爸爸打电话告诉了三个姑姑,本想先瞒着奶奶,却不料被奶奶听到。
奶奶昏倒在了小屋的地上,醒来时,不大的小屋里已经挤满了人。但,没有任何人发出一丁点声音,小屋除了沉默就只剩下沉默。
“妈,你醒一醒吧。”大姑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小屋里弥漫着一股莫大的悲伤,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不一会儿,老人的嘴角动了动“我没事儿,只是一时没站稳。”奶奶的回答显然没有任何的底气。对话在枯燥的宽气中持续几分钟后,便是人群的散去。
“奶奶,你睡了吗?”我轻轻的推开那扇还留有温度的门。“没有,奶奶没睡。”我径直走向了奶奶的床边。奶奶半躺着,脸色显得愈加的苍白与憔悴。见我过来,奶奶迟缓的坐立起来,靠在墙上,看着奶奶与我,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屋再次陷入死寂。
终于一阵“吱吱”的叫声打破了沉默,“是老鼠,奶奶:我明天让爸买些夹子来,把它们全夹了。”“不要。”奶奶的声音很小,但却有一种不可反驳的意味。“有它们在,我的小屋才会热闹些。”奶奶笑着说,她的语气总是过份的温柔,连慈祥的笑容也不曾闪过一丝瑕疵。“但他们会偷吃粮食的。”我振振有词。“我这里什么好偷的呢?”看着空荡荡的小屋。我,无语了,小屋再次沉默了。
“我要谢谢这场病。”奶奶打破了沉默,笑着说。我诧异的看着她。“因为这场病,我的儿女们找不到任何借口不回来看我,因为这场病我可以怎么的把你们所有人留在身边,即使时间再短,我也满足了。”奶奶欣慰地笑了,笑得像个孩子,而我,只要这样静静的看着微笑的奶奶。
奇迹发生了,奶奶竟向老天爷多索取了三个月的时差。在这些天里,虽然奶奶的身体在逐渐恶化,但精气神却很好。我知道奶奶的心是暖的。
奶奶是昨天夜里走的,走的时候奶奶脸上挂着笑。我知道奶奶对命运不公的安排已经释然了。
在姑姑整理奶奶的遗物时,突然从衣服里蹿出一只大老鼠。爸爸立刻关上门准备来个翁中捉鳖。却被我阻住了:“不要,奶奶说有这些老鼠在小屋里会热闹些。”棍从爸爸的手中滑落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小屋里的所有人都哭了。
后来,小屋的门被锁上了,与以往不同的是它再也不会被打开,远处在奶奶新“家”的方向一轮火红的夕阳正在燃烧,墙根下奶奶留下的拐杖被风击倒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在夕阳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小屋依旧伫立在那里,那里曾经是只属于奶奶一个人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