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夕,公司提前释假,来不及换身衣服,我便踏上回老家的路。没有乘公交,也不打的士,我搭乘老乡——锋的拖拉机开始了回乡的路。
他好生开心,又不好意思太靠近我,怕弄脏了什么贵重东西似的,只是使劲用肘搓干净座位,又小心翼翼从一个塑料套里用擦揉了半天的指头夹出一张崭新的报纸,垫在上面,这才叫放心。出发前还好几番叮咛我:小心路上脏了衣服。一个粗人见我一身正式也细心百倍,我不由地笑了,上了车。
不管怎么样,一路的泥泞还是让泥渍点满了我漂亮的西服,我几次低头俯身挽我的裤脚,又捋了袖子。锋也几次望望自己沾满污渍的旧衫,红了半边脸,不自觉地微微缓缓向另一侧挪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由一条线隙逐渐拉成一段缝,又渐而拉成一拳,三月初的风在我们拉开的短却远的距离里来回灌穿,带起一缕野草混泥的腥味,
上车良久也未开口,为了免去尴尬,我问道:
“锋,小时候那么爱画图,如今怎么不去买一台数位板在网上创作啊?”
“什么板,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弄美术,可没那么多闲钱,我爸妈就指望我这辆拖车,拉点农货去镇里卖!”锋说着叹了一口气,低了低头,但又很快凝视前方……风继续吹。
“那么……”我止住口,这才意识到一些事,便愈发觉得沉闷……
自从中学一别,锋就辍学回家了,而命运不同的是,我选择进城学习,说来也有十几年没有真正回来看看。虽说在过去,镇距家那么远,而如今上公交十几分钟就可以到,可进城的我却将这距离硬拉成了十几年,短暂的路程硬生生拉成了漫长的岁月。我叹道,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自然在这岁月的距离里愈发明显,村里的劳苦日子亦是无法与那城里的繁华生活相比,乡亲们在村里辛勤劳累一辈子,什么时候还奢望过到城市里逍遥一天是一天啊!任城市里灯红酒绿,乡村依旧存留着它那朴实的原色。想到此处,我不由得低下头,红了脸。
风依然暖暖地在吹,而我则似有所得,慢慢地向锋的那侧移动,我们之间的距离又由一拳渐而缩成一段缝,再缓缓缩回一条线隙。
远望前方几簇老屋上升起的炊烟,如一条细线将乡村与天相连,而身后城郊工厂上的灰烟也冉冉地与天相接,它们似乎隐隐地交汇,相合,欲拉成一段淡淡的回乡之路。顷刻,我的心便一阵急促地跳动……家到了,真正到了……